在这里,先写下我对宗教的一般看法:我对任何具有社会组织结构的教会都持拒斥态度,没有例外,这种权力结构之下的肮脏、罪恶等等,史家揭露过太多太多;任何宗教到头来都走向分裂,没有例外(我常常在课上让学生举出一个没有分裂的宗教,开玩笑说我吃了它),分裂带来的后果之一便是教派的纷争和杀戮;任何宗教教主都深谙广大信众的盲从心理,并擅用之实现自己的私利和政治目的;我对个人因为某些原因(无论是人生挫折还是心理问题)而皈依宗教没有任何意见,这是对人的起码尊重,对人间苦难的起码同情,但我无法同情教徒为教主和教义盲目辩护的态度。
好了,回到正题:
1.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
这里的”他“就是吉姆·琼斯,美国人民圣殿教(peoples temple)创建者,该教教主。这个宗教是基督教的一个分支,顺便,要创立一个全新的宗教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基本上,所有的宗教都走的是平民化的道路,这既是教主渴望权力的表现,也是因为平民的理想最具有号召力,最能团结人。只有我煮飞天面神对一切都不在乎,爱信不信,爱咋咋地。
根据中文维基百科,这位琼斯先生”生于1931年,1953年在印第安纳波利斯创立了一个小教会。琼斯曾参与其他基督教会的活动,但其教派越来越偏离正统基督教。琼斯的教派在印第安纳波利斯及加州的三个城市因帮助贫民而略有名声,他们设立免费饭堂、日间托儿所、老年人诊所及提供各项社会服务。1970年代,人民圣殿教在最高峰时曾有数千信众。“
根据英文维基百科,他从1951年,即20岁就开始在印第安纳参加美国共产党的活动。可以说也是心系群众了。他早年对斯大林、马克思、毛、甘地和希特勒的思想如饥似渴,同时也对宗教十分着迷。有作者解释他这些行为起源于自己交不到朋友。打小就熟悉他的人就说他是一个”really weird kid“,对死亡有特殊情结,他还将小动物杀死,并进行埋葬仪式。
不管他对谁的思想感兴趣,能够帮助贫苦大众争取一些权利和利益,总是好的。根据上文引述,他早年也的确在这样做。这个过程为他带来了足够的社会荣誉和影响力:
(据说在1974年和1976年的两次选举中,有好几个人都是全靠吉姆·琼斯才得以当选的。这些人至少包括:旧金山市市长乔治·莫斯科恩、旧金山市警察局长,以及地方检察官约瑟夫·弗雷塔斯。据说,加州的州长、副州长们也没少得到他的帮助。作为回报,市长莫斯科恩任命吉姆·琼斯为旧金山市住房委员会主席。
  1975年,“美国宗教生活基金会”使吉姆·琼斯名列“美国百名优秀牧师”。
  1976年,琼斯又被《洛杉矶先驱调查报》提名为“本年度人道主义者”。
  琼斯的影响力有逾出州界的趋势。副总统蒙代尔在私人飞机上召见了这位“有为青年”。就连总统卡特也没有忘记琼斯,他的夫人罗莎琳·卡特曾十分招眼地与吉姆·琼斯在一次晚会上同台共舞,并于1977年4月12日从白宫写来亲笔信:
亲爱的吉姆:
  谢谢你的来信。在集会期间与你共处的时光非常愉快——希望不久能再与你相会。你对古巴的评论对我们很有帮助。我希望你的建议在不远的将来能得到执行)
可以说,琼斯先生在这些社会认可和荣誉的加持下,也应该治愈了同年生活中交不到朋友等事情带来的心理阴影,按理说,他可以趁机化身为一个平凡的圣人,皈依主流、正教永立。但他并没有。从这一点看,他毕竟还是个只有野心和权谋的凡人,只想满足自己的一己私利而已。
2. 眼看他楼塌了
琼斯志不在成为圣人,而是想封神。这个理想对一个凡人而言太过沉重了,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啊。于是,才有了这个纪录片中的诸多情节。他想要到圭亚那建立一个世外桃源式的乌托邦,顺便,这让人想到了以色列的基布兹和美国的阿米什人社区,尤其阿米什人,拒绝现代社会的一切,也造成了诸多隐患,比如不打疫苗就很可能因为感染一些现代社会基本上不会出现的传染病而一命呜呼。但琼斯的社区不太一样,他渴望成为这个琼斯小镇的国王和神。
教主膨胀了。信徒怀揣着美好的愿景,想要寻找人间天堂,但到达之后,才发现这里除了苦行,还是苦行。遥远的承诺并不能兑换成现世的美好。





我很多时候是蛮佩服真心能苦行的人,这是人生的一种修炼,如果没有发朋友圈的炫耀,只是自己为了理想而默默苦行,这种人是很值得敬佩的,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苦行存在于人间很多地方,并不只是在寺庙、教会等为了某种拯救而实施苦行的地方。
琼斯不仅让教徒苦行,还让他们捐出家财,想想也能理解,这种不事任何生产活动而自给自足的社区,如果没有苦行和教徒的财产,靠什么维持下去?理想的激情迟早要退却,人们不能指望理想延续生命,这正是问题所在。于是,琼斯就只好不断加码精神食粮,表演神棍般的神迹,撒谎成性等等不一而足。


在表演这些神迹之后,琼斯就要开始满足自己更加卑劣的需求了。这基本上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像某些其他的宗教一样,神职人员在倾听了信徒的苦难和忏悔之后,取得了教徒的信任,于是就可以大胆地做出一些不伦之事;更有美其名曰一起修行的。这并非某个宗教里的事情,几乎所有宗教都存在过以及正在发生这样的事情,概莫能外。就像17年的纪录片protector里面讲到基督教的娈童罪恶一样,古代有,现代也一样在发生。这必然跟宗教的信仰等级体系相关,同时也跟教会的内在权力结构相关。





而琼斯为了控制教徒,更是想尽了各种办法,比如不允许思考,少有忤逆便鞭打伺候。

根据维基中文:
人民圣殿教信徒在琼斯镇过着与外界隔绝、极其贫穷、没有任何私人财产、没有任何个人生活和思想空间、并且受琼斯的武装卫队严密监控的集体生活。任何信徒试图要求个人自由,像是未经琼斯批准的男欢女爱,都要受到严厉惩罚。如果信徒被发现有叛教倾向,会被处以酷刑甚至处死。而琼斯却过着权利不受约束和享有特供的生活:他以共产主义的名义占有信徒们的劳动成果,住在现代化设备应有尽有的豪华房间。在共产主义的名义下,信徒被要求对教主琼斯无限崇拜、无限忠诚和绝对服从。信徒们每天都要对照琼斯的教导批评与自我批评;他可随意强奸任何女信徒,女信徒与他性交后,还要互相交流自己的美好体验和幸福心情。
可以说,这种情况简直非常侵犯人权了。美国政府也正是因为这些侵犯人权的行为才启动了对人民圣殿教的调查。悲剧的是,前去调查的参议员惨遭杀害,连同一起被害的还有几名新闻工作者。眼看罪恶就要大白天下,琼斯选择了自取灭亡。其中不仅有自杀,也有屠杀。
3.邪教?正教?
人民圣殿教被定义为邪教,也算死得其所。那么,邪教与正教就真的那么容易区分么?如果我们去看看历史,哪怕爱德华·吉本的罗马帝国衰亡史,我们就能知道,现如今的正教在历史上也干了无数肮脏的事情,现在也在干,只是更隐秘而已。在古代没有普遍人权的时代,任何理想都是至高无上的,人们可以为了自己的理想光明正大地行苟且之事,理想啊,多少罪恶假汝之名。现如今,我们往回看,那些不堪的往事要么被人遗忘,要么被改写、重写和掩盖,并以新面目示人。早期的基督教在罗马帝国难道不是一种邪教吗?
于是,判断一个宗教的正与邪,我们不能以其宣传的口号为判断标准,而只能以它是否得势和获得现代社会认可为依据。因此,一方面,正教就是得势的宗教,邪教就是失势的宗教;另一方面,尽管有一直都有诸多不堪,但只要愿意归顺现代生活,愿意与现代社会妥协,都可算作正教,基督教在这方面是个好例子,毕竟,教宗都承认同性恋的合法地位了。所谓现代社会,在权利方面,就是尊重、认可个体基本人权,并努力实现它的社会。
忍不住多写一点:那么多教徒为何会被骗?我想,现代教育并没有给他们应有的批判性思维,而科学研究本身就是很好的批判性思维训练。在这方面,科学的确与宗教为敌。宗教信仰首先是让人相信,然后堵上质疑的可能。哲学以及科学则不是这样,它要求人们对前人的意见和成果批判性接受,一切以身外的证据和实验结果为判定依据。而来生、天堂、神迹等等这些宗教生活中极端重要的东西依旧没有任何证据,作为一个理性的现代人,我是不会投身宗教生活的。again,我同情并理解那些因为个人遭遇而投身宗教的人,但我希望他们投身现代心理学的治愈,这可能是更好的解脱之道。谁又没有点心理问题呢,谁又不是一边挣扎一边微笑示人呢?这个问题无法通过宗教这种设定好、局限且无法升级的操作系统和世界观一劳永逸地解决,我们一辈子可能都在心中的恶魔缠斗不休,我们只有不断升级自己的认知,不断调试好自己的行为,才能最终与之和平相处吧?
我想,宗教说到底是一种个人经验,是个人的事情,与教会这种权力组织无关。经济学家薛兆丰在奇葩说里也谈到自己曾是个敏感之人,但后来他克服了。谁又不是呢,对世界的好奇渴望也淹没了我的敏感,让我更有勇气拥抱新的观点和新事物。好奇是打开局面的方式之一,世界的新鲜感是无限的,哈里里在其《阿拉伯科学的黄金时代》中也谈到,许多教徒深信,世间一切问题的答案早已写在教义上了,就好像,科学的高峰上总有佛教等着一样。
你信吗,我是不信。

琼斯镇惨案:人民圣殿教的兴亡Jonestown: The Life and Death of Peoples Temple(2006)

又名:人民圣殿教生死路

上映日期:2006-10-27片长:86分钟

主演:丽贝卡·穆尔 Tim Carter Hue Fortson Jr Janet Shular 

导演:Stanley Nelson / 编剧:玛西亚·史密斯 Marcia Smith

琼斯镇惨案:人民圣殿教的兴亡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