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9-02-03

界:《沙漠之梦》：每个人心中都想有那片沙漠

可能因为导演血脉的关系，这部电影初看像韩国电影。近十年的韩国电影以制作精致、感情细腻而极端、剧情紧凑在国际上受到关注。不管是商业片还是艺术片。其主题往往体现在复仇、战争、案件、少男少女等。可能金基德的出现使韩国电影有了另一种可能，他把电影和韩国国民性格联系起来，并用他特有的极端的方式放大。以至于他似乎形成了一种流派。这部电影的导演是朝鲜族的中国人，《沙漠之梦》放在中国和放在韩国（北朝鲜…近几年都叫北韩来，应该也有大量的电影，但是我们看不到。金正日就导演过一部《平壤怪兽》）都算是个异类，与一般的韩国电影相比它更“和谐”，与中国电影比它更加的细腻。这部电影虽然看起来很简约，但是包罗万象，有政治、有占有、有背叛、有嫉妒、有爱、有义务、有自由、有环境……

影片拍摄地点是外蒙古的荒漠。从政治上说，这个国家在国际上几乎没有什么声音，被冷落的地方。从环境上说，这里一片荒芜、人烟稀少。这样的环境可以使电影变得透明，没有太多的元素干扰人的行为和思想。这里的元素无非就是沙子、小树苗、马、奶牛、帐篷、枪、桌子、两张床、牛粪、小卖部、军用汽车、坦克。然后就是几个演员。在这样一个简单的环境里，人的行为都是与和他相关的环境元素一致的，如果出现不一致，那么就产生了戏剧性。例如男人种树，假如男人不种树，那么肯定他的心情不好。女人不是在军车里的，假设她在里面了，那人物的感情一定发生了变化，她和军人之间产生了与以前不同的关系。与一般影片中的荒漠不同，在这里的荒漠我们看不到生存的艰难和环境的恶劣，相反，这样的环境多了些浪漫色彩。这里没有拘束，人们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环境的特殊性也暗示了在这样的环境中人物关系的特殊。黄盖是在这里的一个牧民，他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体格健壮、勤劳、有耐心、随和。有魅力是指在这里的女人都喜欢和这样的男人上床。朝鲜母子俩是偷渡者（注：关于他们为什么会跑到外蒙古请参考电影《北逃》，或纪录片《开往首尔的火车》），他们无依无靠，没有目的地。母亲长得很漂亮，身材很好，儿子天真无邪。黄盖的妻子和女儿因病要到乌兰巴托一段时间。军人有一辆汽车，而且年轻，还是权力的象征。以上是几个主要人物。那么在这样的人物关系背景下，影片故事的发展合情合理。朝鲜母子自然投靠了黄盖，正好黄盖的妻子和女儿不在。男人自然要对女人产生冲动。朝鲜小男孩自然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女人也自然会自我保护。这是一种非常不平衡的人物关系结构，虽然很自然，但迟早会出事。又来了一个过路的女人，是蒙古人，她在男人这里歇脚，顺便和男人去沙子上自由自在的做爱，享受生命的乐趣。朝鲜女人的占有欲则让她看了觉得不舒服。这个戏剧冲突应该是在探讨女人的心理。类似的戏剧冲突还有，朝鲜女人和军人做爱被儿子发现了，儿子拿出了枪；人贩子要买朝鲜母子，男人拿出了枪；男人看到自己的女儿和妻子之后不再说话……每个人在这里都呈现出了他矛盾的一面。责任和背叛、身份和处境、灵与肉等冲突使得这部影片完全超越了语言的界限。剧中的人因为语言不通所以很少交流，这使得影片更加深沉；而彼此之间答非所问的交流则为影片扩充了信息量，还起到了离间的效果。

毫无疑问，长镜头使环境和人更好的融合在了一起。它强调了人和人在环境内部的关系。从巴赞之后，长镜头就和现实主义结下了不解之缘，仿佛长镜头就是为了表现真实，这种真实往往是具有社会批判色彩的。这是很片面的。现在的国内的独立电影也大量的运用长镜头，似乎更多的是在展示镜头的“长”，而忽略了镜头内演员调度、画外声音的运用、镜头内修辞手法的运用。例如《沙漠之梦》中有一个镜头是蒙古男人和小孩在石堆边转，远景。说明孩子和大人已经融合的很好了。突然前景出现朝鲜女人牵着马车经过，则进一步告诉我们他们在一块都生活的和谐和融洽。这里便有了一个递进的关系，而且影片富有层次感。

影片最后，北朝鲜的母子二人离开了沙漠，走向了未知。小男孩多次想留在沙漠，这里人少，他觉得安全。但他的母亲既然逃离了北朝鲜，自然向往的不是流浪生活，而是和谐稳定的生活。蒙古男人又要重新回到有老婆有女儿的世俗的生活，他很痛苦。虽然电影没有正面交代蒙古男人的老婆和女儿的心理，但是片头的一个小铺垫暗示了他们一家没什么共同语言，而且生活无比乏味。片头男人想做爱，去摸女人。女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男人脱去了女人的外衣，女人露出了干瘪的乳房，一动不动。镜头摇向正在睡觉的女儿，因为她聋了，听不见。我们在这个镜头只听见轻微床动的声音，可见他们的家庭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那么沙漠，在这里是一个很暧昧的地方，所有的人都曾在这里得到短暂的快乐，但都不是长久的，不能维持下去的，维持下去必定会矛盾重重的。当然，矛盾不仅仅表现在这些，导演似乎在有意的回避影片背后的环境和政治矛盾。

魏晓波
2009-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