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5-06-25

暴疯语:阿生的使命

电影<暴疯语>，昨晚看的，觉得还不赖。豆瓣评分5.9，分值这么低跟观众智商太高有关。

人生无处不是战场，看电影也一样。我们喜欢把看电影的过程想象成自己和编剧间斗智斗勇的游戏，通过看透那些把戏获得“小样儿，敢跟我斗”的优越感。特别是这种精分题材的电影，在悬疑设定上占尽天时地利，通过在患者的妄想与现实之间颠来倒去营造惊悚悬疑之效，本应是创作者尽情挥洒的主战场。但这部剧的主创偏偏无心恋战，有些人物心里的情节尽管也以现实的方式呈现，但却毫无真实感，一看就是主角心里想的，让我们连大呼上当的机会都没有，怪不得差评一片。

想想也怪不得主创，观众们都是被《美丽心灵》《小岛惊魂》等佳片反复训练过的，各种目光如炬心细如发，哪有那么好骗？！既如此，干脆就不在这上面多花心思，窃以为倒来的洒脱明快格调不俗。

之所以觉得片子不赖主要是基于两点，一是情节设定上虽没啥悬疑但有悬念，会吸引我一直看下去。二是主角发病的细节很值得细究。今天主要谈谈第二点。

记得影片结尾的时候，周医生和阿生对面而坐，阿生很不解的问周：“为啥偶在你心里是这样一个形象？”（这个形象估计指的是“杀人如麻，凶恶张狂”）周答：“可能我和其他人一样，对你充满了歧视。”在影片盖棺定音的位置设置这么个情节可能是为了突出人性的复杂无奈以及关爱精神病患者的博大主题，但在我看来，周的回答却是本片最大的败笔。

我们且来分析，对于阿生的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从周医生发病时的症状来分析，周心里的阿生其实有两个层次。一个是令阿生不解的那个“凶神恶煞杀伐决断”的形象。此外，更重要的是，阿生是周的一部分，是周心里的另一个自己，充满力量的自己。周医生把这样一个阿生内化于己，是一个潜意识的心理动作。这样的动作是其精分症状的一部分。

所有的症状都有意义。

那么，为什么被内化的是阿生？内化阿生意义何在？

阿生之所以能进到周医生心里，是因为周医生用三年的时间把他从一个精神失常的杀人犯变成了一个完全康复的正常人。阿生是周医生事业成就感的最佳代言人，同时也是周医生对自己、对这个世界拥有“全能控制感”的最好证明。

周医生为什么需要这样的“控制感”？因为恐惧——对自己可能因为遗传而患病的恐惧。自从其母去世，这种恐惧犹如达摩克里斯之剑一直高悬在他的头上，他有三种武器对抗这个强敌。一是他自己的勤奋努力以及随之而来的工作成就，他通过这样的努力告诉自己，“我有能力掌控自己的疾病和命运！”而阿生的痊愈就是最好的注脚。二是院长的陪伴和“看见”。院长曾是他妈妈的主治医生，对他知根知底，是他人生唯一的见证者，也是他秘密唯一的知情人。三是来自女朋友的爱。尽管发病之前他一直没有勇气向女朋友开放自己脆弱黑暗的禁区，但这恰说明他对这段感情的在意。

但是，几乎同时，被他判定痊愈的阿生失控了，一直陪着他的院长去世了，他本就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最致命的来了，女友有了他的孩子，要把他的恐惧和苦难延续下去。那个孩子会是另一个他，要无辜的背负这痛不欲生的无常之旅。他再也无力抵抗了，只能彻底沦丧了。于是，一直潜伏的疾病就在此时全面爆发了。

但他不甘心，好在他还有阿生，只要再次把阿生治好，他就又能抓回自己人生的控制权，意识里他要治疗阿生，潜意识里他制造了一个阿生来治疗自己，他需要阿生，其实是需要一个有着澎湃生命力的自己，于是，阿生成了他的一部分。

那么这个心里的“阿生”来做些什么呢？帮他打仗，帮他对抗潜意识里那些折磨他的东西。那些他认为不应有不该有而拼命压下去的东西。它们是：
怨愤。指向母亲，“为什么就这么走了，抛下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我？！”
恨和失望。指向院长，“你不是很厉害吗？可为什么治不好她？！你都治不好她，让我怎么办？怎么办？”
内疚。指向阿生的岳母。“我为了证明自己厉害，放了阿生。我没有错，可为什么我不敢看，看你痛苦绝望的眼睛？！”
恐惧、绝望、逃避。指向女友和她肚子里的小生命。“我这辈子已经够了，够了！为什么还要带它来受罪，我绝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不能说，也不敢说……”

这些被深藏的情绪和他呈现出来的那些情感是一体两面的：他对母亲有多少爱和怀念，就有多少怨恨和愤怒。同样，他对院长有多少不舍和依赖，就有多少埋怨和失望。他对释放阿生有多少信念与勇气，对阿生的岳母就有多少内疚和自责。而他对女友有多少爱，对于其生下孩子的执着就有多少绝望与恐惧。他拼命的爱，拼命的挣扎，用爱和挣扎让自己不恨不怨不慌不怕，可是可能吗？他只会更恨更怨更慌更怕。怎么办？怎么办？让阿生上，杀死他们。

他潜意识里内化阿生就是为了制造一个杀手，帮他从那些情绪中解脱出来。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阿生出手，杀死院长，杀死生的岳母，杀死母亲，怨愤、失望、自责在失去的悲痛中消失了，最后，当“阿生”向女友举刀时，他终于攒足了力气和勇气出手了，他的出手代表他不再恐惧于恐惧，他接纳了自己的恐惧。或者说在失去的痛和恐惧之间，他选了承受恐惧，承担恐惧。

他穿着病人的衣服在阳光下笑了，身畔是他的妻子和那个不再让他害怕的新生命。

如果我是周医生，当阿生问我：为什么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我会答：那不是你，只是另一个我自己，也许你想问为什么会是你？我也说不清。也许，你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