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伯格的电影完全可以依靠破碎分裂的畸形人体,令人作呕的内部器官以及费解的迷幻色彩让人永生难忘,但他不仅仅要如此,如此这般的恶心里蕴含着深层次的隐喻与柯南伯格想要探讨的哲学,如《录像带谋杀案》中所说,(影视场)“是有其哲学的”,这句话可以扩展到柯南伯格的其他任何电影。你可以说他的电影cult,像约翰卡朋特的《怪形》《天魔回魂》一样,柯南伯格的电影可以非常cult,但他所想要探讨的不仅仅是cult,这也决定了为什么他的电影超越了其他的cult电影。
我重看完《变蝇人》以及《录像带谋杀案》《夺命凶灵》《裸体午餐》,除了对特效的震愕与影响深刻外,心中还有一种若隐若无的悲伤与怜悯,对电影中人物的怜悯-----只要看完后仔细品读,便会发现,一个依赖杀虫剂,迷茫无助最终被难以分辨真实的幻觉所击垮的杀虫者、一个因充满罪恶和权力争斗色彩的失败镇静剂创造出的精神病患者、一个被垄断组织和自由消费主义和比其所经营的软色情频道更暴力更推崇虐待与肢解的禁视所逆向冲击的市民电视频道老板,以及一个被因追求纯粹科学理性以及自我理想而二次毁灭的孤独科学家......这些人都是社会的边缘人,在窒息的工业环境和垮掉的一代色彩下,最孤独迷茫与彷徨的人。甚至于最令人作呕的变蝇人西斯布朗多,我看完都只有一种怜悯感,因为这些都只是时代下的个人悲剧无限放大。
西斯布朗多最终如他所言的,跳进了充斥着黏液蜕皮的“原生质池”中,他在“个人理想即将得到实现的那一刻”,因疏忽和爱情上的嫉妒和酒精,被冰冷的计算机和自己的造物所“毁灭再创造”。事实上,他的创造,只是另一场更加噩梦的毁灭罢了:当他在对维罗妮卡说“我是一只昆虫,昆虫没有怜悯,昆虫是brutal的”(可能有些许出入)的时候,他已经自我否定了自身的人性。他的人性最终被虫性所吞噬,遁入科技与欲望的虚空,而嫉妒、刚愎自用、狭隘个人主义和贪婪被放大为虫性的一部分。西斯甚至忘记了爱,打算为了自己再变为人而将痛苦延续到维罗妮卡和自己的孩子上。
有些观众不理解为什么维罗妮卡总是一次次答应西斯去看望他,认为她“愚蠢”“不能理解”,实际上维罗妮卡是打算恢复西斯的爱和人性才去一次次看望他。可以看到,西斯在片头的酒会中就显现出他是一个孤独的,封闭的人,只单纯地追随科技和理性,反倒不知如何与人交往,“标准的理科直男”。在爱情本可以挽救他的时候,他因情爱上的嫉妒毁灭了自我。
这便是一个绝对的悲剧故事,没有更多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