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犹豫地说,这是我近年来所看过的最好的一部电影。
同类的题材让我不由想起了葛明辉的《买凶杀人》。但不同的是,该片并非具有港片那惯于嘲讽人性荒诞的用心,却是导演自己利用纪录片的形式,来一场亦幻亦真的真相寻索,到最后,观者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这场好戏里的真正复仇者。
所以我们打从一开始,就跟着这个自称导演“长江俊和”的疯子一路深入虎穴,追查着名为Shiero的复仇网站背后的真正意图,看着那个美丽的执法者折磨、残杀着一个个罪有应得的普通人。我们于是顺其自然地跟着这个疯子堕入迷雾,陷入困惑,组织整理着存在于一个个采访中的蛛丝马迹,破解着从执法者口中偶尔透露的零星证据,看着真相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不觉有些心酸,甚至开始同情那个同为当年事件受害人的执法者。不过要发现这个自称“长江俊和”的人是疯子,必须要等到最后一场。的确,被骗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连看电影都要受这种罪。但就在我庆幸还好真相的大致轮廓没有被破坏时,这才发现导演藏在片尾曲后的最后一组镜头,霎时不寒而栗。支撑一个人意识思维的支柱如果被证明有朝一日会随时坍塌的话,这个人自身的崩溃也是迟早的事。原来我所看到的真相,又一次被推翻了,导演的可怕,让人毛骨悚然。
一个连自己都忽悠了的人,忽悠众生也就不费吹灰之力了。他一直强调的“你能看到的真相,就在画面里”,其实真相,不只一个。
对人性的态度,不是嘲讽,而是敬畏。真真假假,呼之欲出的毁灭性,的确让人咂舌。
清早昏昏噩噩看完后,我一直在想屏幕上显示的最后一句话。
“你看到隐藏在画面里的真相了吗?”
等我下午在办公室洗手间的水花前,将线索再一次组接后,我才终于发现一个真相——长江俊和是真的疯了。
其实推翻原来真相的终极真相,我想到之后并不觉得太可怕,只是有些心寒。相比其它更为变态奇特的罪状,这种人性扭曲的程度其实不算太惊人。但我觉得编出这个剧的导演,那种敢于拿自己的正常精神状态做实验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第一眼看到那个执法者时,从镜子中反射的那张面具,的确让人吓了一跳。但一听见她被处理后的奇妙声音,我竟然发现那张戴着面具的脸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之后那些不带任何感情的可怕言论,和那亭亭玉立的身形,居然有种难言的催眠力量。
那句“法律惩罚不了的问题,就由我来惩罚”,虽说是个谬论,但却能在瞬间给人洗脑。
而由不知道哪里冒出的日本法学家论证的那句“汉谟拉比法典的产生就是为了阻止人类间的复仇”,也是有待商榷。毕竟法律的产生终究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如果说单纯是为了抑制复仇行为,那也就不会出现“两次世界大战,法律靠边站”的局面了。私有制的产生必然造成人类纠纷的明确化,统治者合法占有财产因而就需要一套明确制度来维护。所以从本质上来说,法律本身也是一种复仇行为,但却只归统治阶级专有,小老百姓要想由着自己性子来,那是痴人说梦。于是那些自称上帝的复仇者,不认同这种复仇方式,要另辟蹊径。
可再感性地想想,片头在街头的采访片断,那个问题“如果心爱的人被杀,你会复仇吗?”的确是再理智的人也有可能会实施的。
撇开内容不谈。影像的表现方式可谓炉火纯青,那种常在日式AV里用的跟踪拍摄、现场直播、导演参与的摄制方式营造了一种绝佳的奇特表现力。由头至尾层层递进的紧张氛围,一直逼到了最后一组可怕画面,来了一场醍醐灌顶的喷发。分不清实与虚,明与暗,正与邪,爱与恨,终于,我们才发现自己在看的时候,其实已经跟着导演一起疯了。
留在脑海里的,还是野良那戴着雪白面具的娉婷身影,幽冷至极。
陷在第一个真相里的我,看着那戴着木然面具的她低声说“她永远活在我心里”。心酸不已。
发现了第二个真相的我,想到那句话,不觉有些愕然。
直到惊觉最后的真相,我才觉得,毛骨悚然。人性,原来可以这么可怕。有些真相,还是不知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