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岩井俊二的《燕尾蝶》里,当那群中国混子面试着那个乐队经纪人时,惊鄂地感到时空错乱、不可理喻,因为那颇有头脑的经纪人就是个白皮肤、蓝眼睛的美国人,可作为驻日美军后代的他偏偏不会半句英语,只能以熟练的日语抱怨“日本这糟糕的英语教育”。

那位乐队经纪至少还跟着全球化去接触过他血脉上祖国的母语,而那强势血脉祖国(美国)的文化更对他身份上的祖国(日本),有着无孔不入的渗透力,日本是美国的跟班嘛。可对于纪录片《归家路难》里那个出身即为孤儿的雷英淑来说,血脉祖国在他生命开始的25年里,什么都不是。这个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哥们,在落地后第二天,就被从釜山带到了首尔,在啼哭后第三个月,就随同另外7个比他稍大的兄弟姐妹,握着一张从首尔到阿姆斯特丹的单程票飞走。从此,他在鹿特丹长大,拿着刀叉、吃着西式牛肉、蔬菜、飞着叶子,越长越高,他成为了绝对的荷兰人,虽然他和周围的朋友同学明显长得不一样。

成年后,搞上了纪录片工作后,雷英淑也开始关心自己的血脉祖国了,他找到1980年3月27日那班飞机上的另外7个伙伴,他们中的不少已经回过韩国,甚至找到生母生父。他甚至在寻根兼工作过程中,顺了一个同班飞来的女友,女友已经和生母生父联系有一段时间。他也要上路找自己的韩国根。作为荷兰人的养父养母像许多西方人一样,是开明的,不反对韩国儿子的寻根决定,虽然这或多或少防碍到养育之情。

寻根障碍远远大于他的设想,作为和我一天出生的标准射手男,雷英淑有着和我一样的表面大大咧咧内里敏感的性格。当年他之所以成为孤儿,除了因世局混乱(1979年末,连续三任的总统朴正熙被暗杀,导致全斗焕的军人专制,并随即引发1980年5月的光州事件)的原因外,或许也有生母不为人知的悲痛故事。孤儿院告诉他,他是直接被釜山的代理人送来的,该机构十分不愿意透露给他关于他生母的些许信息,因为担忧万一生母如今过上稳定幸福的家庭生活呢?雷英淑和女友聪明的搞到了生母的名字和出生日期,甚至从警察局的电脑那偷拍到了生母的社报号码,寻亲的条件已经完全具备了,借助公权机关,应当很容易找到生母。可似乎韩国人敏感于收养问题的文化传统似乎远远强大于法律,从生母的出生日期,更可判断雷英淑来到世间并非一段愉快的往事,生母诞下她当年只有19岁!

雷英淑在这个血脉上的祖国感到了新鲜感以外的“文化休克”,那不属于他,他还是荷兰人。签证到期,回到荷兰后,他接到韩国警署电话,他们根据社保号码找到了那个女人,生日什么的也完全吻合,但她否认自己有过这么个儿子。雷英淑一方面怀疑自己也有可能搞错了,另一方面借出出差机会又一次去到韩国,还是一无所获。但受挫的他,反倒有了更强烈的对抗欲,和他陌生的血脉祖国进行文化上的对抗。于是,他违背独立纪录片群体所固执坚守的原则,选择与他痛恨的电视真人秀节目合作,第三次去韩国,他选择上了那煽情的寻亲节目以表明自己的身份。那期节目有800万的收视量,一传十,十传百,韩国KBS电视机构也参与了进来,雷英淑在韩国荷兰都成为了电视明星。终于,生母认了他,并且还想相见,那女人就是一年前否认自己儿子的那位。

该纪录片由雷英淑的友人负责摄影,他们一道精心记录下这趟属于作者本人的个人史考古。镜头没有继续跟道母子相见,即便那女人只给了雷英淑生命,甚至没来得及亲眼见过儿子,但毕竟那种深刻对作者太过私密,并不适合纪录。

归家路难(2006)

又名:一张从首尔到阿姆斯特丹的单程票

上映日期:2006-10-13

主演:未知

导演:雷英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