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11-24

过界:齊澤克談《過界》

觀看《過界》這類中國山寨電影令人愉快。就好像圍觀兩個女人當街吵架。有些比較無聊的人,從相罵甚歡,直看到兩人無話可說,各自整理衣服轉身走開。有些則有較強的自我反省能力,意識到自己的無聊,不等結束便起身離場。也有可能離開是因為還有事要辦。大家知道,我是在說觀影經驗。是的,我比較無聊,我在路上觀摩女人吵架,還在影院打發時間。當然,我也並不止於無聊。比如,我就充分利用了晦暗的影院空間,以及下雪天在高原開車緩慢前進的影像時間,認真思考了“《過界》在講什麼”的問題,在不免滑向一種強迫症式的觀看的境地的同時,終於使自己擺脫了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中國理論家魯迅描述過的抑鬱症式的純視覺觀看的位置。
首先,它告訴我們這樣一個故事:受孕的蜻蜓,在一輛紅色的越野車車頂產下蛋卵,沒有孕育出小生命,卻長成了一塊鏽跡,在鏽跡的起源成為不可解的X之後,車主與銷售主管扯皮不下,直至引發一場殺人事件,兇手開車從一個南方城市逃到中國西部,轉變成亢奮而混亂的精神分裂主體,並且同化了自己的女人,兩人踏上逃亡與救贖之旅。一路上,他們遇到了散佈在戈壁上的同樣具有精神分裂氣質的各色朋友,有苦修派中年,有暴走少年,還有靈異兒童。大家探討關於生活的哲理,交流音樂、攝影、遊戲、裝置、愛情等藝術問題,傾聽著對方心靈裏面本真的聲音,各自有所感悟。也許是點點滴滴的覺悟觸發了奇跡,兇手的不孕症竟得到治療,女人在高原民工棚屋裏成功受孕。(這裏為觀眾的好奇心留有恰當的開口,誰的孩子?)兇手和女人經歷著成長,他們的精神分裂症也得到昇華,決定返回都市。等待著兇手的卻不是懲罰,因為那場殺人事件根本沒有發生,完全來自兇手和車主的MS妄想狂。等待著他的其實是滿懷希望的中產階級倫理生活。
經過簡單的分析,可以認為,本片描述了經濟危機來臨之前,生活在中國城市中的中產階級普遍的幻滅感;同時蜻蜓產卵、不孕和女人受孕分別象徵著自然生命力、死亡和希望,表達了中產階級的身份認同焦慮和構建想像性認同的努力之間的糾結。我們也可以進一步說,影片為我們提供了中國改革開放30年來,資本主義上升期的主體樣本。在漫長的主體形塑過程中,要麼成為與消費主義生活方式帶來的愉悅相認同的整合的社會單子主體,正如殺人前的主角那樣;要麼體驗到壓抑,開始對自我的追尋,卻因無法穿越幻象,最後成為變態自戀主體,如在戈壁遊蕩的主角那樣,只能看到與自己同型同構的旅人,而無法看到社會現實中真正發生的事件。旅行沒有成為與異質之物遭遇的場所,而成為自身妖性的舞臺,成為自戀的重複與強化。
但是,這樣的解讀也太不“本質”了,如果沒有上升到快感層次和資本這個原質的層面的話。要知道,說到底電影是由一些個感性的視覺聚塊構成的。如果我們把影片的視覺聚塊的特徵簡化為混亂,也許會看得更清楚:影像和敍事的混亂不過是導演和導演指向的中產階級人群本身的混亂,也就是說,他們在表達,卻沒有一套自己的語言和價值觀,結果什麼都沒有表達,除了快感本身的碎片化呈現。進一步說,混亂只是表徵了中國中產階級從來就沒有真正存在過的事實,中產階級只存在于導演的想像中和消費主義的算計中。當然,我們還可以從更加淫蕩的身體經驗的層次思考,影片呈現了兩種類型的身體:技術化的汽車身體、宗教化的禁欲身體、影像化的媚態身體、攝影化的風景身體、規訓化的健身身體、旅遊化的觀光身體、兒童化的玩具身體;以及,日常化的行走身體、生殖化的交配身體、遊牧化的動物身體(放牧駱駝的兒童)、生產化的勞動身體。即技術的社會身體和感官的自然身體的對位。影片演變成了這兩類身體相互交迭和衝突的戲劇,這場戲劇並非真正與現代都市主體的精神困局和呻吟叫喊有關,而是與一條精神分裂式的身體逃逸路線有關:它要把在都市中遺失已久的感官的身體行走經驗演給大家看。透過使身體經驗的晦暗本質表面化,即一種混亂的影像美學策略,導演成功地顛覆了投資方要使其成為汽車廣告片和旅遊宣傳片的初衷。
(節譯自zizek“影院政治及囧-ability”一文)

过界(2008)

又名:Out Of Control

上映日期:2008-11-07片长:90分钟

主演:郭涛 李小冉 郑则仕 小类 袁卫东 

导演:袁卫东 / 编剧:高城/张馨月 Xinyue Zhang

过界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