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国乐，第一集必然是古琴，逃不开绕不过，但谈论古琴太难。我几乎想象不到谈论古琴还能谈出什么新意。谈尽了，别谈了。

第二集讲编钟，试图厘清楚文化与曾文化的南北之辩，以及编钟一钟双音的音乐性复原与现代演绎。

第三集全篇最佳，讲《霓裳羽衣曲》的流变，从民间《月儿高》《月宫调》追索到印度《婆罗门引》，从曲颈琵琶和羯鼓的复原，从日本宫廷雅乐与乐家传承的钧沉，从西安鼓乐到松阳高腔与道家法曲叹，是一部民族音乐学的田野调查，霓裳恍如旧梦，佳人难再得。我敬佩学者与音乐人的追问，更喜欢那些田间巷陌中享受音乐的人，「真正的《霓裳羽衣曲》，没有了，遗失了，这都不重要，重要就是开心，只要天天来，开心就好。」

第四集讲《离骚》的歌乐传播，情感浓度最厚。沿屈原生平足迹，从秭归、郢都、汨罗到河泊潭，游目流观，追寻楚音的踪迹。秭归老翁的龙舟号子、乐平里六旬村民与八旬老师的嗟叹歌咏、郢都中古老的琴瑟编钟合鸣、汨罗民间的打倡、湖南平江皮影戏的创造，南楚唢呐腔，江汉鸡鸣腔……楚音「兮」的自由潇洒打破了《诗经》代表的中原正音，各阶层的演绎都古老苍劲、生机勃勃。纷繁化简，屈子祠的当代礼生，唁唱《离骚》，「我是唱给两千年前的屈原大夫听的。」

第五集讲《春江花月夜》乐曲的前世今生，原来这首中国民乐代表作其实与张若虚并无关系。原作琵琶文曲《浔阳琵琶》，在1825年才被上海大同乐会改编为江南丝竹合奏，从白居易暗度陈仓张若虚，由秋入春，更名《春江花月夜》，这才造就国乐经典。背后隐藏的是国乐重整的民族自信。从民国时代黯然归国的卫仲乐，到当代走向国际合作的吴蛮，琵琶乐手在走向世界，试图弹奏出中国民族的声音，并传播给全世界。

第一集《古琴》全无必要，第二集《编钟》中规中矩，第三集《霓裳》全片最佳，第四集《离骚》情意最浓，第五集《春江》试图回答：国乐怎么走。

纵观全片，其实只在问一个问题，古人的耳朵里，听到的音乐是什么？

我们追问，并知道已经不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