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观众在看完HBO新剧《局外人》的前两集后,直接弃剧,抱怨叙事节奏太慢。而有些“扛”过来的剧迷,则将其比作《真探》、《谋杀》和《罪夜之奔》的结合体,不但享受其独特的慢节奏,更迷恋剧中氤氲的那股低沉悲伤感。

这部由史蒂芬·金同名小说改编的剧集,像是一头看不见身躯的远古恶兽,释放出恐惧,吞噬进悲伤。每当更新一集,虽然我们离案件真相更近一步,但离危险又增加几分。惊险中埋葬的死亡气息,让这部2020年的开篇之作,后劲十足。

一 无辜的愤怒,蒙骗的怨恨一个11岁男孩被残忍奸杀的案件,拉开了本剧的帷幕,但是这桩案件的侦破却异常轻松。

在警员拉尔夫的查证下,人证、DNA和视频录像,全都指向一个嫌疑犯,小镇上颇有声望的棒球教练泰瑞。

可就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特瑞的律师拿出了完全相反的证据,足可证明特瑞在案发当天,并不在犯罪现场。当案件陷入诡谲难测之时,特瑞在即将面临公审的路上,被死去男孩的哥哥用枪击毙,倒在血泊中。

当这样一段完整的故事,在剧中只用一集半不到的篇幅,就全部讲完时,我们知道,这部剧绝非只在聚焦泰瑞是不是凶手。而是从这桩扑朔迷离的案件出发,讲述一则骇人听闻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有两个群体,一个是被害人家庭,一个是嫌疑犯家庭,两者都遭到了毁灭性打击。被害男孩的母亲,因为悲痛欲绝,进了医院,不久病逝;男孩的哥哥在枪杀泰瑞之后,被警方当场击毙;男孩的父亲见此惨状,上吊自杀。

作为嫌疑犯群体的特瑞一家,也灾祸不断。特瑞被枪杀后,妻子格洛瑞在生活中处处遭受排挤,两个女儿由于“杀人犯父亲”,在学校被不平等对待,只能困顿于家中。

而这样的悲剧,竟然不止泰瑞一桩。由拉尔夫雇佣的私家侦探霍丽,在查案中,找到了另外两起类似的案件。被害人也都是10岁左右的孩子,而嫌疑犯的犯罪证据,以及不在场证明,都有充分的目击证人和DNA物证。

不但案件类似,后续引发的悲剧也相同,两起案件中的被害人家庭和嫌疑犯家庭,不是遭到对方的枪杀,就是自杀。

但在后续剧情中,我们知道,不管是被害的孩子,还是所谓的嫌疑犯,都是受害者,真正的杀人犯并非是证据确凿的人类,而是难以名状的超自然存在体。

可由孩童虐杀案引发的家庭冲突,绝不可能停歇。随着破裂不断加深,双方都在怨恨中毁灭。嫌疑犯家庭品尝的,是无辜的愤怒,而被害人家庭弥漫的,是被蒙骗的怨恨。两者都只能用死亡和悲痛饮鸩止渴,此外,他们别无它法。

二 “犯罪病”的传染学解码在泰瑞被杀,一家人遭到各种歧视对待时,拉尔夫逐渐认识到,他所肯定的一切可能并不准确。

因为,不管是泰瑞的人品,还是不在场证据,都令拉尔夫不得不承认:泰瑞不可能奸杀小男孩。
可泰瑞的DNA遍布犯罪现场,这让刑侦出身的拉尔夫不得不面临一个常识: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点。而此时,这个常识变成了悖论。

但在私家侦探霍丽看来,没有什么不可能,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超自然现象”。

目测一下高楼就知道有多少米,误差只在六英寸;不仅能背出1954年至今所有摇滚歌的歌词,还能说出每首歌在公告牌上的排名;8岁时被精神学、行为学等6个不同领域的专家研究,结果只得到一个回复:我哪知道这姑娘什么情况!?

所以,当霍丽在第三集出现之后,案件才真正开始进入调查阶段,之前所有相反的证据,只是烟雾弹而已。

不过,随着调查越深入,事件越诡异。在霍丽寻访调查的过程中,不但发现了两起同类型的儿童虐杀案,更关键的是,她发现了三起案件互有联系。

第一起案件中的女嫌疑犯,和第二起案件中的黑人嫌疑犯有亲密接触,而且前者划破了后者的背部。

第二起案件中的黑人,则与第三起案件中的嫌疑犯泰勒有过偶然接触,同样,前者划破了泰勒的手臂。据此,霍丽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这是一种通过划破皮肉传染“犯罪病毒”的连环杀人案,真正的始作俑者,会用被感染者的身体进行异地犯罪,并且留下充分的证据。

从此开始,原先一桩扑朔迷离的杀人案,变成了超自然事件。当霍丽向所有事件相关者交代真相时,大部分人都认为她妖言惑众。

可现实却是,当科学无法解释案件时,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个是安于认知的失败,将科学之所以无法解释的原因归于我们暂时的无知;另一个是延伸对真实世界的感知,承认在科学法则之外,还存在另一套世界运行的规则。

乍一听,后一种观点,像是让我们向远古巫术投诚,但实际上,则是原著作者史蒂芬·金对“科学至上”主义的怀疑。

三 未知的恐惧,已知的威胁恐惧的本身来源于未知,但是,一部将恐惧和悬疑作为主调的剧集,《局外人》如果只是一直保持不变的未知,很难让人对这种超自然现象产生更多的期待。所以,《局外人》的高明之处,在于它对未知的玩味,甚至将已知的威胁元素,也以未知的方式延宕放大。

在霍丽查案的过程中,我们虽然了解了泰瑞案件的很多细节,但是谜题的谜底总是在欲揭还休中保留恐惧的因子。

这些案件的真实凶手,就是从古至今,被我们当做暗黑童话一笑了之的“睡仙”。在各民族文化里,都存在“睡仙”这种原型故事:一旦小孩不听话,就会被睡仙吃掉。

放在我们中国,睡仙可能是山上的老虎,或者水里的妖精。但是剧中睡仙的样子,始终没有以正脸出现,而是被见过睡仙的角色们,以手工画的方式,呈现在我们面前。

除了这种对始作俑者未知形象的玩味,本剧还让那些极具威胁性的人物,如警察杰克·霍金斯,或者在酒吧工作的瘾君子克劳德,在剧中世界四处游走。

他们随时可能“分身”虐杀儿童,但这种情况并没有过早发生,而是一直处于变化中。比如警察杰克,在他走进谷仓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感染。

但在剧中很长一段时间,他只是在痛苦和暴戾的刀刃上思维错乱。甚至为了营造这种已知的威胁,剧中设定了一个亚裔女警产子,让杰克和婴儿之间产生某种死亡的联系,用梦魇和罪恶的折磨,让恐怖因子不断蒸发,直扑到我们的视觉神经上。

或许,霍丽从一个神秘女人那里听到“睡仙”的另一个名字,最能描述本剧的核心:噬殇者。

殇,意为“还没成年就死去”,正好对应剧中三起案件中被虐杀的孩子。但除了“孩子的死”这道主菜,还包括因为仇恨和痛苦而死的成人们,他们的死则是餐后点心。

剧中的很多场面,都以中远景出现,然后缓慢推进,与此同时,压低亮度,极力令这些被死亡和伤痛笼罩的人,处于昏暗一隅。镜头运动的滞涩,画面色彩的沉闷,无疑都在为“噬殇者”这三个字做注脚。

有些剧迷说,《局外人》虽然设定在美国发生,但是剧中的很多场景,总是让人想到挪威瑞典这些北欧国家,就如同《狩猎》一片中寒冷坚硬的质感。

的确,在这部超自然犯罪剧集中,那种不断弥漫的死亡气息,让人像在异乡,从局外人的视角,目睹一幕幕瞬间的惨烈,以及听到那在真空中歇斯底里的哭喊。


局外人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