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5-13

扣扳机:莲雾

每次在KTV听到有人唱《谢谢侬》，要感谢那小人物的一分钟，
你会想到哪个人，哪张脸？
我总是会想到倪敏然。

昨晚，我一个人在家看碟，杨顺清电影《扣扳机》，
如果文艺片也可以分类型，这就属于类型中的文艺片，
故事和拍摄都没有什么惊喜，
我看，只是因为倪敏然。

最早认识倪敏然，我甚至没有看到他，是“听”到他。
刚刚二十岁，下载了一整套表演工作坊的相声剧，
当然会听《千禧夜》，其中，那一把沙哑烟酒嗓，使我极着迷。
那个顿挫抑扬，那个节奏和气口，那股子悠悠荡荡的富贵气，麻麻辣辣的草根气，
那种大开大阖，纵横畅意的精彩，使我几乎不敢看现场的录影。
我怕观看，反而破坏了聆听的想象。

那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一妇五夫》，我一口气看了五遍，
那个肥胖，矮小的身躯，那个简直比眼睛还大的眼袋，那个大方屁股……
不要紧！
我热爱这个人，热爱他即使演出的总是喜剧，也总能有一股悲凉的气息。
他不会像所有演员一样，无时无刻的活泼明亮着，
他看起来，甚至总是有一点衰样，垂头丧气，骚眉搭眼的，
但是，他一点也不猥琐，甚至有点燕赵之士的慷慨之气。

然后，是在各种小剧里看见他演的小角色，
就像《斗鱼》里不值一提的和大帅哥搭戏的小警察。
他们彼此都知道，他们身上投射的是缺席的父子情，
他总是拎一个破皮包，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衣，来替这个小混混收拾残局，
然后挥挥手，寂寥的走回家去。

再然后，他死了，上吊在莲雾树上，半个月后被发现，尸体已不可辨。
直接原因是婚外情。
可是谁说的清？
是社会舆论的压力？是已经被扭曲得不成样子的爱情？还是许久没有好戏可演了？
不知道，总之，他绝望了，一个上下窜腾滑稽搞怪的小丑疲惫不堪了。

昨天北京阴雨，已经过了立夏，却有些凉意。
我坐在床边看《扣扳机》，他那把嗓子，立在昏暗的光线中，
牢狱半生，出来老婆孩子都跟了仇人，惨淡经营一个小咖啡馆，身后跟着一个小马仔，
马仔的妈妈是个较真的女人，每天来跟他要人。
他知道饭盒里的枪被换了《圣经》，
好吧，我们就来谈上帝吧！
“我在牢里第一年，就有人叫我读圣经。
然后第二年，有人跟我说，老婆小孩都跟别人走了，地盘和兄弟也不在了。
我读旧约，就想，哦！这些事情原来都发生过，都在古人身上发生过……”

不知为何，我们会深爱一个人，
爱到会为蒙尘的光影中那个蒙尘的身影流泪。

我从来没吃过莲雾，据说甜似蜜糖。
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