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12-28

窃听风云2:直线难救国

麦庄二位合作《关云长》，将罗贯中一段荡气回肠个人英雄史拍成了动作留白版的书剑恩仇录，古装刀剑，实在内质依旧是现代香港精神：快来快去，生生死死一锅烂糊粥。常常在想，而今的港产片，放到影院，如是胶片版，尚能通达“电影”的质感，如果数字版，整个成了tvb的翻版。当然，“新新浪潮”与旧“新浪潮”是不会同意这种说法的，因为他们曾经用胶片盛大书写锋芒年代，也在乱象新世纪以各种新的方式表现自我对话的空间。
而同是今年出品的《窃听风云2》，同样是麦庄合作编导，只因脱离古装，就又回复到《窃听风云》甚至《无间道》系列的路数里来，当然，是面子上改观，内里价值观未变，这本来就是时装戏的特质而已。
犹记得在《窃听风云》中，刘青云驾车冲出渡海大桥（没记错的话），令得全片气氛圆满得神伤落魄，主人公们各自的生命路途联接起来，构成伤城悲剧。这样的桥段今次在《窃听风云2》中，以曾江对准吴彦祖连开数枪替代，无疑是一种精神内核的延续并产生新的意指。在首部曲中，刘青云、吴彦祖、古天乐乃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同为情报窃听小组成员，于金融狂潮中同生共死，彼此关心不分你我，才有贯穿全片的殊死力量。而反观《窃听2》，三人组合被打散重构，刘青云成为金融黑色世界的无间人物，古天乐则坐正警方正位，吴彦祖游走灰色地带，寻求为父报仇契机。二部曲中，“窃听”这一关键词也由主要动机演变成故事引线，一切因吴彦祖窃听刘青云及其金融团体密会展开，却并不将监听行为作为惯常警匪的推进动力。与此相映成趣的是《窃听2》几乎亦摒弃了许多惯常窃听刑侦类型作品常用的手法，诸如吴彦祖驾车跟踪刘青云，可以见到许多刘青云往向后视镜的正面镜头，却没有相应的反打到后视镜上，而是直接切至正在驾驶中的吴彦祖及其车。同样，甚至区别于首部曲环环相扣的监听桥段，《窃听2》大段呈现的是人物间的直面相对，如古天乐无数次与刘青云在室内对峙，如曾江在“地主会”成员面前的各种情态。于是，二部曲非但剧情人物设置与首部曲脱离关系，在表达范式上更进一步走向正剧化，以强调戏剧张力为中心，开始逐步解构悬念的力量。
诚然，出现于影片中前半部分几乎可以称作高潮迭起的窃听反窃听，跟踪反跟踪，闹市爆炸，近身肉搏，乃是刑侦类型片尤其是港产此类片的吸引要素，然而，以破案为目的的悬疑效应在剧情逐步推进中逐渐减弱，到得最后真相昭然若揭，只剩下嘴角流血的吴彦祖与丧心病狂的曾江冷冷对视，《窃听2》完成了一次反悬疑的戏剧性转身，直接将冲突本身推上台面。吴彦祖的身份并没有隐藏到最后，曾江与地主会及吴彦祖父亲的恩怨也以震撼人心的脱口而出与及时的闪回简洁交代，令观者迅速投入到剧情发展的情感漩涡，不被客观的追寻真相所拉扯。
这样的情形若是出现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嘉禾、新艺城，立马就是《英雄本色》式的滥觞，讲求的是气场。而到新世纪十年来，这样的气场慢慢不见了，它可以是《再生号》的结构迷途，也可以是《十月围城》的家国想象，甚至可以变成《打擂台》那样借花献佛的弦外音符，却没有了在故事本身中达成圆满的度量。
《窃听2》即是在这一意义上，成为一部非常的正常作品，它不华丽大气，也非边缘个人，更将题名首部曲的前作张力作了扩延，说满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这在目前是“不正常”的，因为他正统的起承转合。价值观的植入也恰到好处，既非《孤岛惊魂》（假如属于“港产片”范畴的话）式的完全头大无脑，也非《打擂台》式的愁肠满溢，《窃听2》透过镜头与表演的冷静立场定位为客观的说书人，纵然焦姣饰演的吴彦祖的老人痴呆母亲段落，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纠紧了心肠反复观看《独行杀手》来找回与逝去丈夫的旧情，又有一干包括她先生曾江在内的戏骨撑场“地主会”群英，仿似又有“万里长城永不倒”的互文书写，但仔细看来，曾江的演出虽气场十足几乎压倒三大而今已然成为中生代顶梁柱的主角，编导仍旧通过他猝不及防的一枪、又一枪、再一枪证实了一件事情：金融危机周而复始，属于我们的美好时代永不再来，他打死吴彦祖，亦宣告自我的注定死亡。结局是个光明团圆，但什么都没有改变，一代人来，一代人去，《独行杀手》照旧上场，但丽宫戏院的情形，只堪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