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9-06-25

人生:校园残酷史

日本的校园剧很爱涉及校园暴力的题材，单我记得名字的这类题材的偶像电影电视就有不下八九部，校园漫画、动画里描绘排斥欺侮同学的情节更是比比皆是。虽然日本的校园剧纯起来可以很纯，纯到让观众以为少男少女的世界就是一片不被污染的净土，但是我却更趋向于相信，在日本成千上万的初中、高中里，绝对有不在少数的中学生，披着年幼者的皮，却用令人发指的手段折磨看不顺眼的同学，不然，校园里的欺负现象也不会成为各个编剧、漫画家永不过时的创作素材。不仅仅是日本，除了日本以外的世界任何地方，这种现象都不是凤毛麟角！像韩国的一些纯娱乐的肥皂剧里，校园暴力都屡次被拿来做背景设定，还有欧美现实社会里的校园枪击案频频发生，可见青少年校园环境的“凶险”，已经是当仁不让的全球问题了吧……
关于这部《人生~life~》。初看到名字时我以为是一部纯爱系青春剧，看后才知道原来揭示的是如此沉重的主题，但非常有社会现实意义，人物的塑造也很饱满，让我非常之有共鸣。从受害者沦为帮凶的广濑，让步陷入水深火热的罪魁祸首安西爱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佐古克己，对学生的变化漠不关心的老师……不过整部剧最耐人寻味的部分不是看小小年纪的几名高中生怎么玩转周围大人小孩于鼓掌之间，而是作为看客的其他同学在这些欺凌事件中采取的态度。
除了爱海的狐朋狗友，班上同学的态度基本上趋向于两个“代表”：一个“代表”，是那个连名字都记不住的戴眼镜女生，其实她跟步根本就没什么冲突，对步也不了解，只是因为崇拜爱海美丽又有人缘，就想当然地认为爱海的敌人一定是坏人，所以每次有欺负步的情况，她虽然不能出手，却屡屡在在旁边表现出“同仇敌忾”的模样帮腔；另一个“代表”，便是班上的男生们，以看好戏的玩乐心情参与其中，对他们而言，谁受欺负都无所谓，他们只在乎有没有好戏看，有没有可供他们嘴巴快活的谈资，只想尝尝恶作剧的快感，满足一下看别人张皇失措出洋相的低级趣味。虽然不够正气，但到底不坏，所以当广濑被逼得跳楼这样的“血案”发生后，他们马上觉得再不能坐视不管了，开始炮轰爱海那帮子人——当然，话说回来，这个时候他们也只是嘴上表态而已。
男生们的言行最能代表着全班同学的心态，尤其是他们跟爱海帮吵架时的那句“跟我们没有关系吧，我们什么都没干”，这句话不仅男生会说，班上除了当事人以外每个人都会说。这其实是多么让人伤感的一句话啊……有了这句话的庇护，在步受到爱海各种各样的折磨时，除了羽岛和园田，所有人都选择保持沉默。如果一开始是被爱海柔弱的外表蒙蔽了，不知道她暗地里耍的诡计，以为步真是想抢爱海的男朋友那些人才整她，那后来爱海公开在班上向步扔脏物，把步的课桌丢下楼，用脚踩步的手，把步叫到卫生间去修理的事，每个人都看在眼里，即使再怎么觉得受欺负的人本身也有错，也应该知道欺凌到这个程度有点过分了，也应该了解安西爱海的真面目了，但所有人仍然熟视无睹，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任由欺负事件升级。甚至有些明明跟步没有利益冲突关系一般的人，也要摆出一副很嫌弃步的模样。从没有人试图去了解真相。不巧的是，在我们周围，当身边真有校园欺负的事情发生时，我们的第一个念头往往也是：“被欺负的人自己肯定也有问题！”凭良心说，这样的想法难道不是一种自私吗？认定被欺负的人本身也不好的话，那他/她受的苦就是自找的，那么我们不出面帮忙的行为就是合乎情理的，甚至我们在挨欺负的人出丑的时候为一些听到的理由指责他/她，骂他/她活该、为他/她出洋相鼓掌、欢呼，都是应该的、有必要的。这样一来，我们的良心也不用受太多苛责：反正那个人本身就很不好嘛！他/她自己不改正的话，当然只会永远被别人嫌弃!但是，真的是这样吗？所有事真的可以用这么简单的想法判断吗？
电视剧最后并没有设定传统的正义战胜邪恶，众人受感化那种理想化结局，它留下了一个颇具讽刺意味的伏笔。爱海机关算尽后自然受到所有人的唾弃，成为班上新的惩罚目标。但是，这时把爱海整人的手段拿来还治她本人的，不是她欺负过暗算过的广濑、步、羽岛、佐古等人，而是原先一直忠心耿耿当她整人帮手的两个朋友和那个一直很崇拜爱海的戴眼镜女生。这些人在步受欺负时是爱海的帮凶，让步受尽身体心灵上的折磨；但现在一旦大势已去，爱海落马，她们马上变得很打抱不平，打着要让爱海接受惩罚的旗号，开心地折磨起爱海来。《人生》的最后一个画面套用了每集开头的场景：步的课桌换成是爱海的课桌从天而降，步抬起头，怒视着正趴在阳台上看好戏的“犯人”——原来是欺负她的爱海，现在则是班上几十个摩拳擦掌以欺负爱海为乐的同学。看到这个很讽刺却又不乏希望的结局，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到头来真正在跟校园欺凌现象作斗争的，仍然只有步、羽岛、园田他们三个而已！而班上的其他同学，并未因为这些事觉醒成熟，他们奋起揭发了安西爱海的霸道以后，却再次陷入欺负别人的怪圈。他们中没有任何人认识到欺凌现象本身是错误的，相反，他们都以为只要把全部责任推给爱海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就能撇清在先前的事件中纵容罪恶发生的错误。然后，他们就可以继续冷漠地看着新的牺牲品受折磨，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所以，当看到全班同学把爱海堵在操场中央，拍着手要爱海跪下来道歉时，我一点感觉不到澎湃的正义感。相反，我很想反问一句：“你们有什么资格要求爱海跪下来道歉？”真正的受害者又不是他们！在爱海整人的时候，他们中有谁勇敢站出来过？有谁向学校揭发过反映过？有谁没有主动参与过孤立步的行动？有谁没有嘲笑过步是自作自受？那现在这样又算什么？他们的自私行为，对被欺负的人，不也是一种伤害吗？爱海得势时不敢吱声，爱海失势时才敢虚张声势的人，有什么资格谈正义？！所以园田说得对，他们这样做实为求得心理安慰，以抵减自身的错误。再说了，爱海固然可恶，她的伪朋友们和那几个趁火打劫的女生，实施的不也是一种欺凌吗？如果她们只会重复着爱海做过的事情，那么，校园里的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所有同学中只有门仓雪乃是唯一的温暖。虽然也很胆小，但只有她是从心底认识到欺负人是不正确的。所以无论是谁挨整，哪怕是最后的爱海，她都没有跟着一起起过哄。在经常可见的全班人哄堂大笑、鼓掌欢呼的场景中，唯有雪乃始终是用不忍的眼神去体恤受害者的痛苦。如果她足够有勇气的话，她一定可以成为步最有力的后盾！除此之外，老师和家长在校园欺负中其实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这个度却最难得把握。等到长到老师和家长的年龄，思维方式跟青少年时代早已不相容，所以要理解孩子们经历的艰难并不是件容易事。往往是家长和老师都未引起重视或认为无关紧要的事，却正对孩子们造成巨大的创伤。像《人生》里，在超过半数的集数里，步的母亲对女儿的关心仍限于成绩，使得步一直没有机会吐露心声，看着真是干着急；同时，学校的老师们，固守着自己学校决不会有欺负事件的成见，逃避现实，不但对步和爱海她们的事低调处理，还千方百计阻扰想要查清真相的平冈老师；还有佐古的父亲，要不是他长期毒打虐待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也不致产生那样扭曲的变态心理，也不会在步挨整的过程中当一个陷害栽赃的卑鄙小人……由于部分家长和老师责任心的缺失，他们不恰当的处理方式，使得那些受欺负的孩子，非但得不到相应的庇护，反而被抛弃到一个更孤独更无助的荒漠。
综上所述，我相信电视特意在最后安排那些从前帮爱海的人用同样的方式修理爱海，不是为了体现正义战胜邪恶，害人终害己这般伟大的主题，也不是这些人“用心良苦”让爱海尝尝别人的痛苦滋味，而是想告诉我们，校园欺凌杜绝不了的根源并不是某个特别坏的学生的个人行为，而是在于周围有太多像这样不辨是非、麻木不仁、以为无关紧要而纵容欺负发生，甚至已习惯从欺负他人的游戏中取乐的师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