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以为,崔叔的《少年花草黄》是画了一个圆圈,正如片尾处乐乐所言及的“三色花”,三种颜色构成一朵,彼此不可或缺,若一圈圆;再言及个体本身,亦势必该历经从年轻到衰老的过程,至终重返生物学上的“母体”,这同样是在画圆。由此,片名中的“花草黄”之意亦不言而喻,即指示着一圈完整花期的终结;遗憾的是,“少年”这个前缀似乎打破了一些本已敲定的格局,从其英译名来看,则更像是一个极大的悖论,withered in a blooming season,一季花期的凋萎。这其中,“花期”与“凋萎”的错格,无疑是逆向的背道而驰,或者说这更像是一场灵魂的早夭,未至成熟期,却已早早地步入了死亡。所幸,崔叔的残酷更是一种温润的决绝,片尾处“铁轨”意象的涌出,实而确是汇入了一丝希冀的光亮,小峰、文文、乐乐这一圈“三色花”终于携手踏上了背包客的行途。虽则这样的结尾略显烂俗,却毕竟是诠释青春的至好风景,亦是稀释那些黑暗的最迫不得已的出口。或者说,这正是一个新“圆圈”的提笔一瞥。
回溯影片本身,确而诸多禁忌,且不论崔叔习以为常的同性之爱,本片还着力牵涉至乱伦,主要以姐姐文文和弟弟小峰之间的暧昧情愫得以完成。影片中,文文被母亲关禁闭,百无聊赖之际,正是小峰陪着她渡过这幽闭的困境。此段落崔叔运用了“矿泉水”及“书”的意象。其中,姐弟俩以“书”为扇的设计喻意着酷暑背后的青春期躁动,可参考《三峡好人》中赵涛撩起衣服对着电扇吹风的桥段;而文文不停喝“矿泉水”的设计则更显得张扬一些,可理解为对自由的渴念,亦可推及无关伦理的对异性的渴慕,这同样与赵涛在《三峡好人》中狂喝水的场景相得益彰。此番禁闭之后,文文执意绝食,小峰便觉得内心疼痛,于是影像中出现了弟弟用嘴给姐姐喂食的场景。我以为这一场景是全片最具戏剧张力的一幕。两人从之前的调侃胡闹转至而后的安静沉默。房间灯光的颜色笼络着一层暧昧的黄。这一刻,小峰心中的对姐姐的依恋若盛夏的草木般疯长着。黑幕前的最后一次喂食恍若已经演变成了唇齿相依的亲吻。
而真正指涉乱伦真相的却是文文越来越大的肚子。小峰急不可耐地责问姐姐是谁搞大了她的肚子,文文说,“不是小俊,也不是岳岳,而是你。”这一幕的点明略显矫饰,我以为即便文文如是言说,却并不可断定她腹中婴孩的真正归属,但这确而起到了剖析人性本身的功用。甚而,趟这趟浑水人还涉及到小峰的同性好友乐乐。于是,他们深陷其中,而我们感同身受。臆想中,小峰对文文的爱是显性的,而乐乐对小峰的爱则显得深沉而隐性。小峰每一次找乐乐都是为了姐姐文文的事,却很少进驻乐乐的内心,去窥看他心中的爱情,即便乐乐最终充当了“替罪羊”,傻傻地去默认文文肚中的孩子。而在小峰面前,他亦唯能带着哭腔哽咽一句,峰,我们到底还有没有将来?
或许,N年之后,乐乐唯能记起的只是一种单恋的感觉,他与小峰之间的回忆亦唯有那一次两人躺在沙丘上吹竖琴的光亮,乐乐说,“如果这个世界永远是这样,阳光之下只有我们两个,那该多好。”
另外,影片中最令我难以理解的还是母亲与儿女之间的莫名疏离。母亲竟可以为了自己的欲望去破毁女儿的幸福,甚而对女儿怀孕之事更是只顾自己的私利。这样的疏离真的太可怕了。片中,正是小俊(文文男友)和文文母亲的忘年畸恋,才使得影片的阴暗面开始崭露头角,并且兀自脱离开少年的情感脉络,衍生出新的混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