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微观映像 (微信公众号)
编采:零上九度

《通往北京的道路》爱奇艺全网独播:播放地址
1998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曾任职于《南方都市报》《东方早报》《看历史》《东方历史评论》等报刊,担任记者、编辑、主笔。目前也是腾讯大家签约作家。曾担任六集纪录片《张謇》策划、撰稿。出版作品:《风入罗衣:中国文学中的服饰与人情》(文汇出版社)、《三百年来伤国乱:晚清至民国中国记忆》(湖南文艺出版社)。

《通往北京的道路》系列纪录片即将上线,担纲纪录片总撰稿的历史作家庄秋水,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历史纪录片。她总是温文尔雅、不疾不徐地谈论一切,不过,她隽永的书卷气之下,总是隐隐透出一股英气。她赞同要对历史有一个温情的理解,但这部纪录片本身,却掩饰不住它在同类题材纪录片中的野心,这个野心,和庄秋水书卷气下透出的英气如出一辙。
作为历史作家的庄秋水,是这部纪录片的总撰稿,为了让观众对能够更好地感受历史氛围,她也“被逼着”成了其中一位主持人。纪录片中,常常穿着一袭红衣的庄秋水,扮演着历史和当代交流的使者。她相信历史就是人的故事,不知道自己的历史,就没办法理解自己的文明。今天频频出现的价值观分裂、走极端、一边倒站队,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不理解自己的历史造成的,所以也无法理解自己的文明,导致很多表达都没有以真实历史作为根基。
“应当把人放回他的历史处境下,再看他的抉择”。一百多年前,有五个外国人来到中国,开始了他们的奇妙之旅,让他们置身于关键的历史时期,然后看他们怎么做,而不是去片面、扁平或是空泛地去评价他们,这就是《通往北京的道路》这部纪录片要做的事。庄秋水认为,从这个意义上讲,是历史才让我们变得文明了。
这五个人的故事,正是历史所能带给人的最珍贵的礼物:开阔眼界,消除偏见。
Q&A
L=零上九度
Z=庄秋水

他们是到“外星球”去冒险的人
L:《通往北京的道路》为什么选择去做近现代史、而且选五个外国人作为主要人物?
Z: 我一直对晚清民国这段历史比较有兴趣,一直在做相关的研究。历史学家陈旭麓曾说过,要了解中国近代史,必须了解三个人,一个满人,一个汉人,一个外国人。一个满人,就是慈禧太后,一个汉人是李鸿章,一个外国人,就是赫德。如果你不了解这三个人的历史,对他们没有很深刻地认识和感受,想完整了解中国近代史几乎是不可能的。
其二,这五个外国人,赫德、丁韪良、威妥玛、莫理循、司徒雷登,他们的故事本身就非常精彩。当时他们所处的世界,英国也好、美国也好,澳大利亚也好,和中国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们来到中国,相当于从一个星球来到另外一个星球,那个地方的人、语言、文化和制度,都截然不同。这就有点像科幻小说,他们穿梭进另一个时空,开始了他们的冒险,去追逐声名和权势。
而在一般历史读物中,这些人的形象多是扁平化的。他们来到中国,可能有侵略殖民的一面,但是这个形象不够丰满,他们有着非常丰富的人性,在中国当时的文化冲击下,迸发出丰富的能量。我们选取这五位,都是在这方面特别突出的,把他们放进关键历史事件中,看他们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可以说,把这五个人的故事全部看下来,也就是从1840年到1949年的整个近现代史。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
L:通过这五位外国人的故事,《通往北京的道路》希望给当代观众传达怎样的讯息?
Z: 有句话你肯定听过,“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现实是历史的延续,历史和我们现在是连成一体的,没有割裂的。我们好像一说起历史,就是很古老的,跟我们有距离的。其实不是,我们今天面临的很多问题,都是所谓的历史遗留问题,都是一个历史的延续。
还有就是我们对近代史是有一个很强的情感上的连接的,一方面跟我们的教育有关,另一方面是他们确实离我们很近。我们今天的很多现状都跟近代史密切相关,他们的故事能够激发现当代人的一种内在情感。影像除了信息,很大一部分就是建立这种情感上的连接。
2018年我们到浙江嵊泗花鸟岛去拍灯塔,那个灯塔就是1870年海关海务处灯塔计划的一部分。当你亲眼看到1870年的牛眼透镜还在使用时,真是太令人激动了。花鸟岛周围的还有至少三到五个灯塔,至今继续使用着原来的灯芯。从上海到花鸟岛灯塔总共需要两个小时的航程,这一路船的航行,可以看到赫德年代建的灯塔就像机场跑道的航标一样,一直在两边标志着航道。我们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台风,被困了四天,结果是我们拍了台风之夜的灯塔。我一直在想,当年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那些灯塔守护者是怎么度过这漫长的、过分寂寞的日子?
当时的台风预警系统,是赫德用他的灯塔系统跟法国人办的上海徐家汇的天文台一起合作才搭建成的,由灯塔来收集各个风向跟水文数据,汇总到徐家汇天文台,这样就可以实时了解各个风向的情况,徐家汇天文台再计算出云层和台风的路径,每天上海外滩大楼前的公告牌上,就会不断更新新的航运信息,这个天气对海运影响非常大,影响入岸的交易价格,进而影响整个外滩的市场价格。

重返历史现场,回到历史的氛围中去
L:《通往北京的道路》这部纪录片和以往我们看到的历史专题片有什么不同?你们在创作上是如何构思和创新的?
Z:我们的出发点是讲故事,因为这五集并不是做人物传记片,而是把一个人物,放在一个历史的事件中、关键节点上,看这个人怎么行动,怎么选择,看这个人物的性格如何影响他的行为,以及他和历史的互动作用。另一方面,我们在影像处理上,更多使用电影化的方式。以前的历史专题片多是直接使用历史资料,我们则采用了最新的数码复原技术,把黑白照片复原成彩色的形象,这样其实是拉近了历史和人的距离,让人更好地沉浸其中。
我们还尝试在片中使用主持人。让主持人成为观众的眼睛,把观众带到当年的历史事件发生地,这是影像优于文字的地方。它可以带我们回到正义路,回到台基厂头条当年赫德的大宅里:全北京的外国人都聚集在这里开舞会,乐队奏着音乐,衣香鬓影,人们窃窃私语,义和团是不是要打进来了?我们该怎么办?主持人可以带领观众回到历史现场,帮助想象历史事件发生时的细节。


之前做案头工作,现在走进了现场,我对历史人物的理解更加丰满。在做赫德研究时,我和社科院一位做近代史、做海关研究的老师聊过,聊起来说赫德为什么要离开贝尔法斯特,来遥远得像另外一个星球的中国。他对我说,去了贝尔法斯特你就明白了。果然,我们到了贝尔法斯特就明白了,那里的气候太糟糕了,整天冷风呼啸,铅灰色的天空低垂,过一会儿就下雨。我们去的时候是九月份,已经冷得在大街上待不住,大白天就不时看到街上的醉汉。我也希望,观众跟着我去贝尔法斯特,也就明白了,我希望把这个“明白”带给观众。这是比较容易理解的表层原因。
另一个深层的原因,就是当时的爱尔兰属于大英帝国的一部分,属于帝国的边陲。赫德其实是个商人家庭出身的孩子,虽然上了贝尔法斯特女王学院,可是他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他当时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做一个律师,或者去传教,做一个牧师,一年赚个100多磅的收入就不错了;然而在19岁,赫德选择了来中国,他一年可以赚几千镑,可以掌管一个帝国的经济命脉,他的故事就是一个人的冒险的故事。中国是充满了机会和需要救赎的地方,也是死亡笼罩的地方。当时从英国美国坐船几个月才能到中国,很可能在船上就会死掉。
我们也希望未来能够有一个导演剪辑版,因为这五个人其中好几个人都互相认识,威妥玛、赫德和丁韪良,他们三个在北京经常待在一块。从1860到1880年代的一段很长的时间里,他们都在北京这个地方,北京外国人就那么多,说不上天天在一块,也是经常在一起吃饭聊天。莫理循也1890年代来到北京,跟丁韪良和赫德也很熟,1900年他们一起在英国使馆被围困了55天。他们几个人的命运是有交织的,如果能够剪一个他们命运交织在一起的故事,也是非常有趣的。

不做娱乐化,我们讲的内容很重要
L:《通往北京的道路》是否有观众门槛?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不懂历史的人有兴趣看到这样一部片子呢?
Z:对历史有兴趣的观众都可以看,那些对“我们自己的来处”、“我们是怎么到今天”这样的问题有兴趣的人,有好奇心、有想象力的人,我希望他们可以看到片子,希望这个纪录片能够激发他对那段历史的兴趣,然后再去读一些相关的书。
但是,题材本身我们不做娱乐化处理。因为我们讲的内容很重要,就是想把这些被遮蔽的扁平化的人物重新拉出来,让观众试着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理解这些人的故事,理解那个时代,进而重新理解我们的历史。


通往北京的道路(2020)

片长:50分钟

主演:庄秋水 许知远 沈颢 周轶君 

导演:刘怡 / 编剧:庄秋水/韩松/徐霄鹰/何书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