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魁》是导演黄建新的作品序列中的一个异类。似乎是为了证明如果愿意,他也可以拍出张艺谋风格的影片,创造一个符合西方想象的中国,才有了这部《五魁》。故事背景是西北大漠,孤零零的城,低矮破旧的泥砌房屋和门一层又一层将美丽的新娘圈起来。五魁卖苦力挣生活,他在电影中的打得第一份工是为柳家(应该是鸡公村里的大地主家吧,还经营着豆腐坊)跋涉八十里的沙漠,把新媳妇背到婆家。扮演五魁的人听起来就不是西北人,口音软软的,一查原来是台湾人。导演说,给外国人看,他们根本察觉不到这有任何问题。不过,给中国人看,也许还是有点问题的。就像当初我看《决战刹马镇》,听志玲姐姐硬凹普通话的时候替她着急的心情一样,西北人的那种粗旷和凌烈在台湾口音之中消磨殆尽,我很着急。
这桩婚姻和无数的旧式婚姻一样,(这里可以参考《红高粱》里面“我奶奶”的婚姻)混账贫穷的老爹,欠了人家的银子,就拿亲生女儿抵债。只要嫁的人家有钱,无论疾病,丑陋,都不是问题。戴锦华老师说,第五代电影人的电影,以张艺谋为代表,影像故事总是围绕着“铁屋子里的的女人”。黄建新的《五魁》也是讲了一个d铁屋子的女人的故事,但是视角不是这个女人,也不是最后拯救她的五魁,而是旁观视角。影片开始,五魁接亲,路遇土匪。这个一身红衣,直率大方的新娘还未进铁屋子,便救了五魁的命,但是作为交换,她只能跟着土匪走。五魁心存内疚,壮着胆去土匪寨子要人。寨主是个具有女性气质的男人(其实我觉得他应该是个gay),看五魁有情有义还有胆,便放了他们。被当作妖魔鬼怪的土匪在此显得有点可爱。土匪寨寨主唱戏娱乐大家,说话温文尔雅,也非暴戾之人。来他门下来要人的五魁,吃肉喝酒,也坦率真诚的可爱。五魁在这件事情上的做法--危难当前怯懦退缩--事后自己的良心受煎熬,进而想办法进行补救,呼应了最后他不顾铁屋子里的女人的恳求弃她而去,最后回归来营救并娶她为妻的路数。影片最后告诉我们,公鸡寨给柳太太立起了贞洁牌坊。镜头升高,慢慢掠过贞洁牌坊,一望无际的是荒草丛生,一片昏黄。也许多年以后,如微末灰尘的人们就如同这茫茫荒原中的野草,那单薄的贞洁牌坊不知道能够站立多久。那个不贞洁的少奶奶,即使被挑断了脚筋,终于还是和五魁在一起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赞颂了一个有情有义,终于挣脱“规矩”的束缚,成长为一个规矩的破坏者(成为土匪),也许不久的将来他会成为规矩的制定者。因此,这个故事不单单是批判铁屋子的女人如何在层层铁壁中艰难生存,展示在愚昧落后的规矩,制度,礼教下不压抑自己的天性的可怕后果(被挑断脚筋);更是倡导反抗,即便这种反抗看上去是旁门左道,妖魔鬼怪的路数,也要比所谓名门正派更加有人情味,有道义。
柳家由柳太太执掌,她青年丧偶,中年丧子,但是经营着这个大院子,可谓也承受了生活的千般滋味。铁屋子的女人一出场就被唤作少奶奶,古代的称呼真的只是用来表示社会地位高低的啊,嫁入”豪门“就是奶奶。影片创造的这个空间中,柳太太,麻嫂,小丫鬟,年迈的管家老头,一屋子老弱妇孺加上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听到媳妇被抢的消息,满腔怒火去拿枪结果不留神把自己结果了。女性作为礼教的受害者,却不遗余力的维护着礼教。五魁也并非骨子里就充满了反叛精神,相反,他也是规矩的遵守者。虽然他在影片中所属的主要空间是豆腐坊,然而,这是属于他的自由天地。他并未时时刻刻处于被监视的困境。从空间与权力的关系看,即使五魁社会地位低下,在男权社会中,男性所受到的各种权力带来的束缚和压力比一个社会地位高的女性经受的要少。尤其在家庭空间中,男性因为力量上的天然优势而免于遭受家长,男性,包括女性成员的监督和控制。然而,进入公共空间,例如他带少奶奶和小丫鬟去的高庙,庙堂之地相对家庭空间而言,更多的象征着男性主导下的权力空间。因此,在一座又一座繁复的庙宇之间,渺小的五魁在阶梯上失魂落魄。算命先生告诫他要小心“那个女人”,他心事重重,便预示着他迟早要弃弃少奶奶而去,能够自保足矣。最后他被乱棒打出鸡公寨,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小小的代价,而少奶奶却被挑断脚筋,戴上镣铐,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影片开头,少奶奶从土匪窝中被五魁救出,又由五魁背到柳家进行未开始的婚礼。而少爷已经死去。婚礼的鞭炮和葬礼的乐响交织在一起,颇为荒诞。影片结束,柳家太太被五魁逼的上了吊,他像最初背着他的少奶奶一样,一袭整齐的黑衣,背着又穿起红衣的少奶奶,此刻应该叫她压寨夫人了吧!

五魁(1994)

又名:The Wooden Man's Bride / 验身 / 少奶奶的情人

上映日期:1994-12-15(中国大陆)片长:112分钟

主演:张世 王馥荔 王澜 王玉梅 顾宝明 高明俊 

导演:黄建新 / 编剧:杨争光 Zhengguang Y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