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7-02-10

无仁义之战:再见，理想

我喜欢玩“拳皇”，所以《无仁义之战》中极具威力的呼喝总让我产生“这是一出格斗游戏”的幻觉。而每个头目出场和阵亡都不厌其烦地打出了字幕，使其成为一部帮派纷争的编年史。江湖义气是很让人热血沸腾的东西，能为之感动的人必定是还有理想主义情结的，这一曲“仁义”的挽歌并不能冻结血性的涌动，就像所有的黑帮史诗一样，最大的悲哀在于当我们发现：原来又当了一回政治的傀儡。

黑帮电影中的政客，是怎么看怎么讨厌的。尽管黑道大佬们的斗法本质也是政治，但总觉得只要是单纯的黑吃黑，无论手段如何卑鄙阴险，仍然还是比较纯洁的。一旦趟了政坛的浑水，味道就完全变了。我知道这两者之间历来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特别是在影片中要加入历史的笔触时，两者就必然要发生关系。但是我始终控制不住对那种肮脏的厌恶，从内心讲，我希望黑道永远是一个流氓世界，混混天堂。在这一点上，《美国往事》中的面条和我一样，本片的主人公广能昌三也是如此。

这样的人，也就是所谓的理想主义者，总是要吃亏的。他进了两次监狱，第一次是为了一个朝秦暮楚的小人，第二次是为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又何须郑重其事地为“仁义”送葬？我们一早就看惯了这样的悲剧。说白了，义士就是四个字：忍辱负重。一层含义很明确了，我来说另一层——所谓忍辱，就是要忍刘玄德那个娘娘们们的丑态；所谓负重，就是要心无怨怼地被人利用。原来并不是只有咱中国才产刘皇叔、宋衙司这样的“主公”，山守组的创始人山守义雄也是这么一个动不动便撩袍跪倒，感激涕零的人物。表面上孬种一个，内里却是最大的阴谋家、投机分子，也是这部几乎死光光的电影里生命力最顽强的家伙。

广能昌三为这样的人卖命，那可是憋屈之极。对于他这种血性汉子，最好的结局应是像小马哥那样的舍身取义，可惜他的大哥走先了一步。于是，出狱的他唯一的问题就是：将这条性命卖与谁家？这是他的必由之路，因为他要为“义”字找一个归宿。他可能永远不会明白，他这一理想的落空，并不是时代变迁之过。那只造成了表面的差别：以前的时代是有所掩饰的，游戏中有几张底牌一直扣着；如今主要是观念变了，金钱关系可以赤裸裸了。并不是“义”突然没了，而是没有必要耍假仁假义的把戏了。广能最大的障碍，就是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价值观念，他内心里度量世事的那把尺子上仍是“仁义”的刻度。

另一个人，坂井铁也，可以对应于《美国往事》中的麦克斯，他是一个与时俱进的典型。他曾是好兄弟，但当他的野心爆发出来，也足以使他达到蔑视仁义的程度。他不是一个钻营者，他是枭雄，主宰历史进程的往往是这一类人。当他毁灭在他那永不厌足的征服欲之上时，这是另一种悲壮。与那只知追逐私利的山守义雄相比，他起码代表了一种进取心，他的死亡，让我更觉得这个世界沦丧的东西太多太多。

这是三种人生态度的斗争。面对世界的腐烂，人心的流失，原则的瓦解，我喜欢的那一种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广能昌三最后意气风发地横扫灵堂，那已经不是碰撞，而是心有不甘但无能为力的谢幕。再想想这个电影一开始就承接广岛的核爆，我们就明白这种悲观并不过分，这确实是在宣告一段历史的终结。后面不会有小马哥第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