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9-05-14

无语问苍天:文字视觉化的电影

《强尼拿枪》是“好莱坞十君子”中公认成就最大的Dalton Trumbo的代表作和最负野心与心血之作。不同于Trumbo众多更为大众熟知的电影（《罗马假日》《斯巴达克斯》《出埃及记》《巴比隆》《枪疯》《东京上空三十秒》等），这是他唯一一部先写出小说而后改编成剧本的作品，并且也是Trumbo亲自操刀自己导演的唯一一部作品。

我觉得好莱坞50年代到70年代初期的一些最好的作品都是左倾电影人完成的，如Trumbo，伊利亚卡赞，朱尔斯达辛等，他们共通的特点就是作品中冷峻的现实主义，和强烈的人文感甚至有点书生气，和当时歌舞升平油腻味的好莱坞作品泾渭分明。这部Trumbo在列入黑名单后先写小说后自编自导的作品将作者的风格和电影理想推倒极致，我觉得“文学感”可能都不够火候，“文字感”更像本片的风格。

首先这部片子的题材乍看起来几乎无法变成一部电影，因为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没有四肢和面部，接收不到任何外来信息、也不能表达任何情感甚至连动也不能动的伤兵。两个小时的片长中，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主人公的脑子中，回忆和梦境交织。Trumbo很聪明的用三种色调区分三个时空，黑白色的是伤兵真实的处境，包括他病房中围绕他的医生护士军官所作的一切，因为主人公失去了感知与行动的能力，所以这一部分除了直接由演员演给观众看，还通过主人公的旁白同步叙述他当时的感受，这种与现实的出入感和灵魂强烈想冲破肉体的无声的呐喊制造了强烈的悲剧感和戏剧效果。第二个时空是主人公的回忆，这些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包括对父亲、母亲、神父、初恋情人的回忆，因此色调是温暖的彩色的，反而显得冰冷古怪的“真实处境”更加冰冷古怪，从而引出作者的反战诘问“有这样的真实的生活，为什么年轻人要去战争中寻求冰冷虚幻的政治民主呢？”

但渐渐的，我们发现这个“真实的回忆时空”变型了，色调变得暗沉，场景变得光怪陆离，不是废旧的垃圾场就是空旷无人的马戏团，虽然人物是记忆中的人物，但却与主人公对“真实的现实”中的问题进行跨越时空的问答。这是本片最精彩的地方，是唯一“不真实”的时空，是两个“真实”时空融合的地方，而这个时空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哲学的思辨，人物使用的语言都是高度文学性的，场景、服装都是符号化的，是主人公自己的意志和思维制造出的世界。在近现代文学作品中我们见过这种意识流的表达方式，但如何用影像表达出来？作为一个作家，Trumbo选择直接把文字搬上银幕 --情节性和肢体表演降低为零，大段大段的台词，作者的思考直接由人物的对话表现出来。鉴于Trumbo以前的众多作品都显示出了对影视作品表现形式特点的出色理解（如《斯巴达克斯》对大场面大时空多线人物的调度，《斯》《勇敢的人》对正统英雄的塑造，《枪疯》《巴比隆》等对动作场面和戏剧冲突的把握，甚至像《罗马假日》《女人万岁》等片中对好莱坞体系也驾轻就熟），我们不能说是Trumbo缺少对电影形式的足够理解，只能说他是刻意为之，制造了一部“纯文学电影”，从而使这部电影在美国电影中独具特色。

一点花絮是，这部电影在美国遭到了长时间压制。大多数人知道这部电影都是通过Metallica的名曲"One"的MV，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