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5-08-06

越光宝盒:穿越也回不去的时代—《越光宝盒》与《大话》比较

     2010年三月，刘镇伟的合拍片《越光宝盒》上映后，将《阿凡达》从保持10周的周票房冠军的宝座上拉下，10天过亿，一时风头无两。1995年，同样担任导演的《大话西游》两部曲在内地估计也就收了两三百万，且舆论一片哗然。自2003内地与香港签署CEPA协议后，合拍片已有接近10年的历程，香港电影的发展有喜有悲。上世纪90年代的我还只是一个对电影一窍不通的小孩，如今以一个影迷兼专业学习者的身份看这两套作品，只发觉时代变迁，电影呈现出的气氛已然大不相同。
     90年代中前期是香港电影最后一个繁荣阶段，在娱乐、在艺术均有上佳作品涌现，王家卫和刘镇伟这对哥们儿搭档便是代表，而刘镇伟又善于戏仿王家卫，就如《东成西就》之于《东邪西毒》，还有这《大话西游》之于《重庆森林》。刘葡萄做喜剧起家，但其作品的骨子里却始终贯穿着爱情主题，《大话》就如此。王家卫电影探讨的也是时间、记忆、爱情这几个元素，只不过两人在表现手法上大不相同。在90年代由周星驰引领的无厘头风潮下，刘镇伟与他却合作出了这样一部表面上打打闹闹，实则内里却透出一种物哀的“悲剧”电影，尤其是在这样的年纪重新看《大话西游》，每个人都会有深层的感受。
     就主题具体而言，《大话西游》在外在形式与内在主题的搭配在当时是具有先锋意识的。香港中西文化混合的特殊环境孕育出的无厘头与杂糅风格就成为一种载体，其中也包括了被后人深度分析的后现代主义等。影片以一种喜剧、张扬的形式包裹着人生、命运、偶然、因果等等值得思索的元素。其故事概括说可看做是主人公至尊宝（或者广义上一个男人）的成长史。通过《月光宝盒》与《仙履奇缘》，可以发现至尊宝与前身孙悟空可以说是桃花缠身，就像第一部中白晶晶要求兑现曾经要娶她的允诺，第二部中又发现他与牛魔王夫人也有一段，可以推断这可能仅是一部分，曾经的孙悟空是一个多么对感情不负责的玩弄者。至尊宝则要背负前世的、还有自己与白晶晶、紫霞的感情问题，他由最初对白晶晶的隔绝、敷衍到渐渐为其所动，直到第一部的片尾彻底陷入感情中，并为救她反复时空穿越，以兑现那并不真正属于自己的诺言，这条主线一直延伸到下一集，紫霞的突然出现再一次让至尊宝陷入两难，如果说第一次错过是遗憾并且想努力挽回，可是在这过程中又出现一个对自己用情至深的女子，如白晶晶一样，他该如何选择？紫霞单纯的等着意中人的出现，一旦出现就对他誓死不离，于是白晶晶的命运在紫霞身上重演，她在经历与至尊宝的相处后，在知道无法得到意中人的心以后，最终决定离开，这时命运又开起玩笑，500年前的白晶晶来盘丝洞学艺，至尊宝见到她后无比兴奋，赶紧兑现自己的诺言，可是恍然不知的白晶晶却看到了紫霞在他心里留下的那滴泪，于是她也离开了。至尊宝终无所获，在死亡的瞬间他看开了一切，这种命运的无常与因果让他大彻大悟，生亦何哀，死亦何苦，无所谓因果、无所谓对错、不需要理由，主动得观世音点化决定抛开一切，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在戴上紧箍的时候，至尊宝说出了此生最真挚的话，却也是最后一次了，一个男人完成了自己的成长，而这个过程是以“放弃”为结束点。看到至尊宝与紫霞的最后诀别以及片尾城墙一幕，影片甚至都呈现出一种文艺片的伤感气质，让人一时浸入其中。这样一种观看体验于今天来说很难得。
     同样的方面对于《越光宝盒》而言，其内核依然沿袭《大话》，在故事设置、人物上都没有大的变动，而这次的女主角玫瑰仙子又似乎是紫霞的复制，宝剑、宝盒、穿越因素照旧，可是在故事的结构上远没有前者复杂而有美感，进展上给人一种刻意拼凑的嫌疑，同样是戏仿，可这次范围大了去，近的有《十面埋伏》、《赤壁》、《功夫》、《无极》、《长江七号》、《画皮》，远的有《人鬼情未了》，《泰坦尼克号》、《金刚》，当然还有刘镇伟自己对自己作品的戏仿，眼花缭乱的60余位客串明星，众多的熟悉场景再现，大杂烩式的视听轰炸，以及好几段的歌舞场面显得冗长，有凑戏的感觉。如此多的戏仿桥段甚至都掩盖了主题表现，清一色与玫瑰的感情主线在这样的一种癫狂状态下显得居于次位了。直到接近片尾，在戏仿《泰坦尼克号》一段时，两人在情感关系上，尤其是玫瑰被清一色一脚踢开，彻底心碎时的那种眼神，终于让观众体会到了一丝悲凉。玫瑰是坚定不移的且一直是被欺骗的，清一色在感情上是几乎完全被动，他的内心转变是缺乏铺垫的，没有至尊宝那种先是拒绝，然后悔悟继而践行诺言的人物内心的变化线，最后刘葡萄试图用力向爱情主题靠，两人的再次见面，玫瑰的淡然处之，城墙上借第三人说出心里话等，都是在渲染气氛，影片最后给出了大团圆的结局，癫狂喜剧—略显悲情—喜剧收尾，刘葡萄让玫瑰与清一色弥补了紫霞与至尊宝的遗憾，这也看作是刘镇伟在当前电影环境中的妥协，因为现在的人们看电影更多的是一种娱乐，我们虽然知道那是假的，但还是希望少看到沉重与悲剧感。就这一点而言，我们不能片面地评价说《越光宝盒》有多堕落，毕竟两片所处的时代已不同，尽管《越光》不能给我们《大话》般的思考与审美，但就这个娱乐时代来说，它也算是顺应潮流，大可不必斤斤计较，因为自从大陆与香港合拍片兴盛以来，香港大批知名导演看到了内地市场的巨大潜力，纷纷北上捞金，其在商业上的追求普遍大过艺术，原有的香港电影气质已经丢失或变的不纯正，除了杜琪峰、许鞍华等能坚守港片创作外，其余所剩无几。此次刘葡萄靠着老本儿北上成功，当然他也曾说过从未想过凭此片超越《大话》，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在一个层面上创作的产物。
     影像风格上，《越光》虽然有着和《仙履奇缘》同样的芦苇荡开场，可是在影调上却明显比《大话》系列明亮许多，湛蓝的天空、片中鲜艳的色彩与各种外景地的选取，都与《大话》弥漫全片的灰暗，以及破败的小村落、集市等布景明显不同。在配乐上，《大话》由赵季平担任配乐，开场就是哀伤、苍凉的箫声，《越光》则在开场字幕中袭用了这段哀婉的箫声，接着突然在孙俪出场，镜头出现她手腕上的铃铛特写后转成一种欢快、向上的歌曲，让人产生一种错位感，接下来影片就往热闹喜剧的方向发展了，并且一发不可收，热闹归热闹，可热闹完之后能留下点什么观众自然明了。
此外，如前文简略提到过的因果、偶然、不确定性等元素，也是《大话》系列能引起追捧的重要原因，随着时代的发展、观念的更新,《大话》能在那个时代环境下所营造出这样的时空美感也让人佩服。它的时空来回转换与拼贴、逆转就如人生一样充满不可预知性，个人在现实中无法完成的心愿或留下的遗憾通过这种假象的穿越方式来弥补，无疑给身处现代社会中的人们提供了一种精神安慰，就像西方后来的经典片《蝴蝶效应》一样，日记本就是一个月光宝盒，主人公通过自己的日记不断回到过去多达10次，可是每一次穿越回去解决一个问题后又会出现新的矛盾，努力去争取美好却每次都不会完美，这种偶然性就会引发人们的思考，如果真的可以重新选择人生的话，也许也不会如想像的那样好。《大话》中至尊宝5次穿越去救白晶晶，最后一次却意外回到五百年前，于是这段遗憾被无限延长并且再也无法弥补。在大彻大悟后，通过摒弃情欲、回归原始的方式来自我救赎，以自身的超能力让夕阳武士代替自己与紫霞生活在一起。这就像《蝴蝶效应》中埃文最后穿越回母亲的腹胎中，在自己尚未出世时把自己终结在母亲胎中，以这种提前避免发生的自杀方式来换他所爱的人和他那些朋友的健康成长与幸福生活。这种幻想是契合人的精神需求的。《越光》在这种时间空间艺术上则没有太大追求，毕竟刘葡萄已经创造了这部现象级的影片，没有必要完整的去重复经典，他也没有去超越，简单的借一下时空穿梭外壳，以搞笑喜剧换观众买帐为主要目的。
      总之，对于《大话西游》与《越光宝盒》这两个不同时代出品的电影，不能一概地说谁比谁烂。只能说对于《大话》，它不经意间承载了许多对生活、对感情的思考，与人们的现实精神世界产生了深层共鸣，给80年、90年代的人产生了太大的影像。而如今的过度娱乐时代，《越光宝盒》用老套路重来，但包装了更多的搞笑来迎合市场需求。穿越还是穿越，可味道已经改变。但我们也不能断定《越光》就不是一部好电影，《大话》也是在沉寂一段时间之后重新引起人们关注的，那也就让时间去检验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