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10-26

再见仍是朋友:战火中的平民叙事

内纳德是班上唯一一个学生，女教师正在给他一个人上课，这是一堂作文，女老师把题目写在黑板上：《我最好的朋友》，时间落款是2004年的4月30日。因为课堂上只有他一个学生，内纳德正在用手指着自己写的作文，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念出来。内纳德读得很快，字迹是用铅笔写的，还算清楚，他们的文字写出来有很多夸张的弧，落在纸上有点像在跳舞。
内纳德生活的地方是科索沃，这是世界上为数不多被称为“地区”的地方，1999年这里发生了科索沃战争。对这个战争国际上占到压倒性的说法是，这是美国领导的北约对塞尔维亚发动一起“非正义的战争”，而这场战争留给中国人的集体记忆只有大使馆被轰炸，三名记者被炸死，从而引起的民族主义和反美浪潮。
但是战争中的人呢？被战争波及的双方平民呢？他们被毁灭的生活呢？
这部由塞尔维亚拍摄的影片，讲的正是战争中平常人的故事，这也是整部影片最值得称道的地方。拍战争的电影很多，大多有不少的传奇性，拍摄战争的亲历参与者，是惯常比如《血战钢锯岭》，一个人往返战场只身救助伤员的故事；再比如《敦刻尔克》直接把镜头对准战争本身，选了三个时间长度不一的战争场景，用蒙太奇组接在了一起。或者是《比利林恩的中场休息》，讲的也是战争参与者：一个美国士兵在伊拉克战争结束后，成为了政治明星，参加超级碗中场秀。
但是，大多数战争电影中平民叙事是缺失的：普通民众的生活如何受到了战争的影响？他们如何在战火维持生计？战争的双方除了对抗，可有其他的可能性吗？在废墟中，这是一个关于在科索沃地区四个男孩子之间的故事，处于战争双方的阿尔吉尼亚人和塞尔维亚人成了“朋友”。
“这里没有其他的小孩，我最好的朋友可能是我爷爷，可他也快死了。” 内纳德在这篇名叫《我最好的朋友》的命题作文中这样开头。因为战争，内纳德身边已经没有塞尔维亚小孩了，他们是塞尔维亚村子里唯一的一户人家。为了躲避阿尔吉尼亚人对内纳德的伤害，每天上学、放学的路是由维和部队派出的铁甲战车护送，透过车身上留出的窗口，其实就是一条缝隙，内纳德可以一窥路上的风景。
《我最好的朋友》在视听语言上，运用了大量的主观镜头，叙述的视角也在镜头的变化中变换，尤其在装甲车内，内纳德透过这个狭小的“缝隙”的时候，镜头语言就会脱离开叙述主体，变成内纳德的视角来观看这个战乱中的地区。装甲车像是最后能保护内纳德的堡垒，是移动的城堡。有的时候，神父德拉亚神父会跟他一起坐装甲车，在密闭的空间中，手持式的镜头拍摄下的德拉亚神父和内纳德占满了整个画幅，黑暗中只能依靠“窗口”透过来的光来辨认彼此。视听语言的出挑，若是能在大荧幕上一睹是不小的幸事，此片将在11月份首艺联“塞尔维亚影展”放映，朋友们可以一窥堂奥了。
神父的角色设置很有意味，在战火中，无论是阿尔吉尼亚人还是塞尔维亚人，都离不开德拉亚神父。无论是内纳德要去世的爷爷，还是阿尔尼亚人办的婚礼，都要等待这位神父的到来，没有他甚至都不能开始，神父德拉亚成了香饽饽。在战火下，民间的信仰没有消失，而德拉亚神父也在不遗余力地在战火中希望能在村落的中心放一口大钟，放置钟摆的过程，就像是重建或是修复信仰的过程。
片中有一个，轰隆作响的装甲车，经过阿尔及利亚人的居住区，两个男孩冲着装甲车丢石头，他们早就注意到这个代表着“现代性”的庞然大物了，可能对于内纳德而言这是他厌恶透顶的生活组成部分，但是，对于两个阿尔吉尼亚男孩而言却是新鲜物。他们找到内纳德，希望能坐一次装甲车，条件是可以带他一起游泳，内纳德终于有朋友了，至少是个同龄人。内纳德答应了他们，但是游泳中，内纳德的衣服顺着河漂走了，为此他的父亲狠狠地打了他一顿。
阿尔吉尼亚孩子巴什金因为年纪大，成了孩子王，他对另外两个男孩子和内纳德成为朋友不太满意，因为他的父亲在和塞尔维亚人的冲突中身亡，他无法接纳内纳德。内纳德的爷爷米卢丁还是离开了人世，赶着去找神父的内纳德，却被巴什金扣下，要求一起玩游戏。
着急去安葬爷爷的内纳德激怒了巴什金，开了枪，将内纳德困在了钟内，误伤到自己的巴什金被神父送回了家。在家躺了几天，巴什金最后还是拖着没有痊愈的腿，去救出了因为自己困在钟内的内纳德，巴什金在内纳德离开的时候，对着内纳德喊：“一定要回来”。
最后被解救出来的内纳德还是离开了科索沃，到了和平地区的他终于能上学了，但是当同学们知道他来自科索沃的时候，却大声地喊说他是阿尔吉尼亚人。未来等待着他的仍然还是孤立，他可能还是没有朋友，面对的还是孤独。
跳出电影来看，《再见仍然是朋友》讲的是在极端状况下的人性，作为战争一方的塞尔维亚，甚至是受到伤害的一方，却没有站在自己的一方控诉另一方，却拍摄了这样一部以民间视角讲述民间叙事的电影。在这部电影中，我们看不到战争的轰鸣，却有双方民间层面孩子之间微妙的生生相息，这种视角是特别的，更是“主旋律”战争中少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