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1-12

被遗忘的时光:是感动是心酸还是不可避免的歉疚

刚开始差点没看下去就扔进了垃圾桶，现在鼻涕眼泪还没擦干，想趁着某一种情绪写点什么。眼泪不能白流，某些复杂的情绪不能就这样放走。

说不清是因什么而哭，是感动是心酸还是不可避免的歉疚。老人们患了不同类型的失智症：有的失忆并有记忆障碍，她并不真正明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还经常俏皮的开玩笑。她的姐妹们说，我们不应该怜悯她，人老了都会生病，这很正常，而她这样并不痛苦，我们应该感到欣慰。她忘记了丈夫已离去，搞不清周围的亲人，开始入院时会慌张，但她的微笑告诉我们她依然快乐。

他们只是弄丢了一些年头，95岁的王老师说父亲有五六十岁，后来说自己不到80岁，再后面才突然想起父亲已经去世了。她一直认为自己在学校教书，混血儿的她为爸爸感到骄傲，说年轻时自己被当作外国人的日子是人生最快乐的时期。95岁的她会说英文、法文、德文，打扮一下还能显示出当年的优雅气质，爱照相，要把自己的照片寄给父亲。当她说“I feel like a princess”的时候，我相信她的心一直都如公主般年轻骄傲。

水妹的挫败感在于她不能表达出自己所想，尤其是当亲人不能帮助她的时候。她固执、倔强、有点神经，但她依然打动了我，因为她随时都在说感谢，她虔诚的拜神父，依然不忘记她的信仰。当她和家人、和孙子在一起的时候，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再温馨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她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不一样。她不断的念着“西林村”“妈妈”，因为那里有家，有她心灵的寄托。

固执的老爷爷一直以防备之心对待周边的人，他排斥摄像机，认为那是GCD派来的人要杀他。当他单独和摄像师在一起的时候，他说“你想要啥就说吧”，虽然后面有点半开玩笑的意思，但他的顾忌是放不下的，因为他认为全家都死于此。这对于一个失去了家的老人来说，无疑是心头最大的事情。

还有一个更倔的老头子，吃饭是他最大的事情，谁让他不满意就要打谁。妻子和儿女受他的暴力困扰已久，甚至跟他谈不上有任何感情。而他介绍自己的时候，是说自己练拳击，开公司，讲的很有说服力的样子。

他们都活在自己不完整的小世界里，活的越来越像个不听话的孩子，让人又爱又恨又怜惜。地方政府免去他们的医疗费，医护人员以无穷无尽的细心与爱心照顾他们，儿女们尽量放下工作，把有些事情一遍一遍的重复给他们听。把这一切的一切整合起来，其实这部纪录片的中心还是一个“爱”字。

年轻时爱骑摩托车的老公陪着满头白发记忆不全的老婆，老婆稍开玩笑说记不得他，他就满脸忧虑。他说老伴曾经愿意用她的生命换自己的，他现在也一样会不离不弃。老婆做检查时一直握紧老公的手，怕他走，怕孤独，怕以后的日子越来越少。这些人类共通的情感，无论老小，无论健康与否，无论什么样的疾病，难道会丢失吗？

对家庭有暴力倾向的老头子，在养护所依然是倔脾气。他的老婆说其实跟他是没有感情的，他的儿女们并不那么愿意去照顾他。“我其实有责任也有需要去照顾他，但关系没那么深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迈过那道坎”。但其实生病后，变化不知不觉的发生了。看到他的样子，妻子失控，放声大哭，儿女也从心底产生巨大的怜悯。在牵手中、喂饭中，再一个个细节中，从前被压抑和掩埋的感情慢慢散发了，这四五年，一家人学着重建家庭的感觉，难道不是一件幸事。

对敏美的有一句话感触特别深：“好像就是在打一场糊涂仗，大家都是好人，但却彼此看上去都像个坏人，一辈子用仇人的方式在对待”。如今长大了，了解到了家人之间关系和利益的复杂，发现原来家庭也不是百毒不侵团结一致的。对老人，虽然不仇恨但总希望尽量避免。我也是这几年才学会真正的照顾爷爷奶奶，宽容奇奇怪怪的七大姑八大姨。但其实都是这样吧，大家都是好人，大家还都是亲人。

Ella说，她（姥姥）一定会忘记我，但我记得就好了。是不是我们都要在命运的尾巴才懂得珍惜和不舍，才拼命的补救来试图争取最大程度的心安。我们的亲人，大多数没有阿尔兹海默症，他们可能有足够能力去生活自理，不要求我们陪在身边进行同样的关怀，但情感上的需求，也一定比病人少吗？

当我想起爷爷奶奶笨拙的行动和语言，再也不要有一丁点厌烦，他们都是孩子，他们都装着一颗爱你的心，同样，他们也需要你的那颗。时不我待，短暂的莫过于时光，讲爱，还是先从身边做好。

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