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10-02

集结号:我们需要《集结号》

在很多年以后，我听到了“和解”这个词的时候，我才终于知道了要如何表述基耶斯洛夫斯基在《蓝》中诉说的那个女人。那个萦绕了我四年的女人，原来是在用一场轮回的伤痛和挣脱诉说了一个与自己过去的和解。放下，宽恕，于是自由。唯其如此，我们才能彼此平和，那个渺小的、痛苦的自己才能与这个混沌的、利刃的世界共存。

“每个人都会坚持自己的信念，在别人看来，是浪费时间，他却觉得很重要。”看《集结号》的时候，我脑子里始终不停闪出这句话。那个在战场上丢了一只眼睛，丢了一班兄弟的谷子地，终其余生都在为那片无名的墓碑找寻一种意义。寻找一个自己和兄弟们曾经真正地勇敢地活过的证明，除此以外，他无法面对自己的过去共存。傻吗？那就是勇气。在一个动荡的时代里，谁敢和过去较真，谁就需要大勇气、大信念。如果没有，就只能学着消解自己的过去。而卑微如我们，要如何才能与自己的过去和解，却可以不消除？
基耶不能，比诺什不能，我恐怕也不能。所以，那渐渐遗忘的麻木常常让我发自内心深处的寒冷和战栗。我肯定是在丢失一些什么东西了。遗忘，挣脱，从零开始，周而复始，西西弗斯与石头之间漫无止境的较量和妥协，最后不得不无奈地变成了他的乐趣。

在开场二十分钟的战争场面上，我脑中始终浮现着另一幅画面，那是抗战的年月中，话剧演员们走到哪个村子，放下道具就演《放下你的鞭子》，然后义愤填膺，群起抗敌的场面。
战场上的这些都是血肉之躯啊！凭着什么样的力量，他们就能在那样的炮弹面前视死如归，就仿佛牺牲死亡是一种天经地义一样？我拼命地一直在想，《放下你的鞭子》和那二十分钟的激战有什么关系。我想，那时我是真真正正地被感动了。一个个都是卑微而平凡的人，却是这样的人擎起了一个民族的天空。这种牺牲，这种英勇，难道不比《色戒》里一个女人的情欲更能让人震撼？这个民族的历史不是靠王佳芝们的扭曲换来的，却是靠谷子地们的坦荡和视死创造出来的。比起邝裕民王佳芝们舞台上小丑式的爱国，《放下你的鞭子》难道不才是那个世纪里更真实地发生在中国大地上的真相吗？那段被李安消解掉的历史，终于被冯小刚所“正名”，王佳芝们无所依的虚无和软弱，终于为谷子地们的坚毅所不屑。

所以，比起《色戒》，我们实在更需要《集结号》。在满世界虚无的时候，在“女人不可信、男人不可信、兄弟不可靠”的时候，我们太需要这样一点哪怕是幻境式的中心和意义，以证明我们曾有过的信仰，否则，国何以为国，家又何以为家。

为此，我们多少都有些感激冯小刚。其实，好几次，他都已经把故事讲到了破碎的边上，那片无名的墓碑、那个逼着谷子地交待“过去”的党委……幸而，他收住了手。他终于把故事开到了一个让人充满幸福感的地方才停下。虽然最后我们最后都哭了，有人哭得很伤心，但那是幸福的悲伤，我们都知道。导演的选择是一种判断。“李安的做了一个错误的历史判断”，而冯小刚给了我们一点希望，那种希望，是退到绝境之后开出的一朵花，盛满了内心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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