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民、马夫、尘肺病》,纪录片的名字很简单,职业——职业病。不同于城市里办公族久坐造成的腰间盘突出,这里说的是带走一个又一个矿工生命,全国累计患病600万人的尘肺病,也叫矽肺。
电影开始,是一个马夫在凌晨三点的黑夜里,给马背上装上一包包的假炸药,送到山上的矿场去。这天他比以往出发的都早,凌晨就开始赶路,因为收到了通知,今天政府要来整顿,假炸药、黑矿场,都是见不得光的。
假炸药有毒,毒性很强,他们每个人都清楚。他们在矿场上谈论前不久发生在别村的矿难,由于假炸药烟气中毒,一起是死了四五个人,后来政府赔了几十万,一起是中毒了五六个人,其中一个死了,其他的被抬下山抢救。导演又和其中一个矿民说起矽肺,矿民说以前没人注意这个,好几个矿洞的民工因为矽肺全都死完了……他们说起这些事,仿佛在谈论昨天的天气,很平静,见怪不怪的样子。或许他们也明白,在这种大山里的黑矿场,死亡是稀松平常的事,假炸药可以夺走他们的生命,坍塌可以夺走他们的生命,甚至是雨雪天的一次打滑,都可能让他们滚下山崖。他们能逃离这种危险吗,可以,但代价是一家老小的忍饥挨饿,于是他们又来到了矿场,希望自己是幸运之神眷顾的那一个。
吃晚饭的时候,有人问起亚运会开幕式的事,又有人问今天是几号,矿上的日子是没数的,只有白天黑夜之分。这时一个矿民兴致勃勃地说应该是12,他昨晚听美国之音说了。他还说他喜欢看亚运会,也喜欢看奥运会,他说只要在家,他可以一整天守在电视机前看奥运会,原来在青海打工时,他还走了很久的路去看阅兵典礼。说起这些他特别开心,即便日子难熬,他也想看看大山外的世界,看看这个世界的变化。
拍摄到12年的时候,因为政府整顿,黑矿场就陆续关闭了,原来的矿民和马夫也都谋求了新的生路。
又过了几年,镜头转到了马夫蒋美林的生活,16年他被查出患有多种疾病,无法再从事体力劳动了,就只能在家帮忙务农,或上山捡些废铁。这天,他骑上摩托车,去看多年的工友赵品凤,一个尘肺病晚期患者。
他到赵品凤家的时候,赵品凤的儿子正熟练地推来氧气车让他吸氧,由于尘肺病,他无法工作,在家里走几步就需要吸氧。15岁开始他就在矿场工作,工作了20年,不仅是他,他的工友们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尘肺病,他们聚在赵品凤家门口,讨论的是医院的插管治疗,是医保无法报销的几千几万,是申请不下来的几百块钱低保,是交不起的初中学费……
17年冬天,赵品凤的弟弟给他办了场50岁的寿宴,宴请了父老乡亲,还将万把块的礼金悉数都给了赵品凤。隔年开春的那个学期,赵品凤拿着这些钱给女儿、儿子报了名,还顶着脆弱的肺坚持爬楼梯到女儿宿舍里给她整理床铺。虽然身体日渐衰弱,但一家人看上去是那么其乐融融。
转年的5月,仅仅因为一次停电,就这么带走了年仅50岁的赵品凤。他没能坚持到早晨的救护车来,他的肺离了氧气瓶,就如同一张薄纸,风一吹,就破了。这次,幸运之神没有眷顾他,家中留下的是年迈的母亲,弱智的妻子,还有十几岁的女儿和儿子……
赵品凤下葬,影片结束。
死亡,当他真正来临时,才显得尤为沉重。对于逝者,是一种解脱,对于生者,是一辈子的悲痛。他的母亲失去了挚爱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妻子失去了相伴一生的丈夫,再也没有人能领着她去干活了;他的孩子再也看不到父亲的笑脸,早早的经历了失去至亲的痛苦……他的工友们,只能看着过去一起同吃同住的人一个个的倒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
大山里的每个矿民、每个马夫,都可能是赵品凤,每一次炸药中毒,每一次矿难,每一例尘肺病的确诊,背后都是一个又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当肺里满目疮痍,当呼吸成了奢望,当生命之火熄灭,一切都画上了句点。
这部电影从2010年开始拍摄,导演蒋能杰用将近10年的时间,记录了湖南湘西南一个大山里的矿民故事,浓缩在了81分钟的影片里。由于片中提及的敏感话题,此片注定无法上映,但他仍坚持完成了这部纪录片,让我们看到了底层人民最真实的生活。我们希望能有更多蒋能杰这样的独立电影人,给我们带来更多不同的声音。
我们可以不需要赞歌,但我们决不能忽视苦难。

矿民、马夫、尘肺病(2019)

又名:Miners, Groom, Pneumoconiosis/Kuang Min · Ma Fu · Chen Fei Bing

上映日期:2019-12(中国大陆)片长:83分钟

主演:赵品凤 蒋美林 

导演:蒋能杰 / 

矿民、马夫、尘肺病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