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12-13

人间失格：假如我死的话:我们就活该血淋淋的长大吗？

虽然是多年的野岛伸司粉，但是《人间失格》却是这个月才看的——是我没文化，把电视剧误认为是太宰治那本《人间失格》的改编，心想，啊，并不想看一个丧逼中二帅哥哼哼唧唧的喝酒泡妞拖足十一集戏然后去死呢，于是跳过这部，愉悦的观赏了多年的不伦师生变态暗恋哥哥扭蛋，直到最近才恍然大悟，追悔莫及，愤而补番，刷至天明（够了。

人间失格，翻译过来就是丧失了做人的资格。之前并不很懂，为什么内容毫无联系，却非要跟那本中二巨著重名？但是看完之后觉得，除了《一吻定情》之外，果然这就是这部剧最最恰当的名字了。

毕竟十五岁男孩子们接吻抱头私定终身什么的，延年益寿，包治百病啊！

咳咳。

用这么轻松的开头，是不是能冲淡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的残忍呢，我不确定。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校园欺凌，想必每一位进过学校的大家都听过、见过、甚至亲身经历过了。2016年过到最后一个月，中关村二小的欺凌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一看内容，跟1994年的电视剧桥段别无二致：过分的玩笑，别出心裁的羞辱，介于打闹与肉体伤害之间的推搡，孤立，在五个人大肆嘲笑你的狼狈的时候，另外四十个人转过脸去。

还有老师，老师是学生们眼中的神，但神也是满身不如意的凡人。亚洲文化里，孩子交到学校就像送进惩戒所，爸爸妈妈点头哈腰，请老师“务必严厉对待，认打认骂”，总有种天生原罪任人宰割的错觉。久而久之，老师也感受到了生杀大权在握的快感，倾斜的关注度带来额外的好处，生活不顺的郁闷也能随手找个出气筒发泄。骂你打你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为你好？他们怎么不弄别人就弄你呢？还不是你自己也有问题？很多老师们就带着这样那样的偏见和无知站在讲台上，思考着下个月的奖金，糊弄着年年递增的教龄，碰到好老师就跟抽SSR一样，全凭运气，以及（爸妈的）氪金能力。最为讽刺的是，剧里看上去最为单纯美好的女班主任，实际上却做了最大的欺凌帮凶，用迟钝和包庇一步步把学生推向死亡。这里也是野岛伸司最为毒辣的一笔——没有智慧和原则的善良，比纯粹的恶更可怕。

那么该怎么办？我翻遍了那则新闻的评论，最多的声音居然是“打回去”。以牙还牙，以暴制暴，砍瓜切菜，干脆爽利，听起来多像一本热血漫画，然而实际上呢？我明敌暗，单挑打不过群殴，毫无防备干不过十面埋伏，更可怕的是，很多时候暴力并不以你想象到的方式到来。如果被揍出一块淤青还能算有个证据，那么栽赃偷窃呢？锁进储物柜呢？往饭盒里倒铅笔屑呢？恶意来临的时候，连一朵花都能伤人——被摆在你的课桌上，当你是个被祭奠的死人。《人间失格》里有很多充满时代感的过气中二和狗血，唯独这一块却是令人齿冷的永不过时。主角小诚在我看来已经足够成熟懂事又健气了，被整了被打了也曾经还手，最后还不是被逼到跳楼了事。他的挣扎就是包括曾经的我自己在内，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来所有被欺凌的学生的挣扎——你忍耐，是软弱可欺，你反抗，是开不起玩笑，你告老师告家长，那更是娇气鬼马屁精，总之做什么都是错，都是下一次更过分的欺负你的理由。校园欺凌，不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而是令人胸口憋闷的梅雨季，延绵不断，看不到太阳出来的那一天。

更何况，打赢就有用的话，通过痛殴别人获得地位的那个弱者，之后就能一片坦途了吗？事实是，被别人欺负过的人，一旦有了翻身机会，欺负起别人来常常比别人更残忍。鲁迅曾经说过，奴才做了主人，是决不肯废去“老爷”的称呼的，他的摆架子，恐怕比他的主人还十足，还可笑。就像剧里那个长头发小尖脸，像个漂亮女孩子一样的武藤，自己被人踏在脚下时生不如死，一旦发现欺凌的矛头指向别人，哪怕是拯救过自己的恩人，也会第一时间亮出獠牙去玩弄和攻击，甚至要把对方折磨致死才能满足。这恐怕才是“打回去”的丛林法则背后，真正有可能导致的结果。

也许有人会觉得我很圣母，学校里挨欺负，不打怎么办呢？现实就是这样了，靠我一个也改不过来啊！有些人就是天性残忍，对方都打你了你还跟别人讲道理，有用吗？可是大家是不是忘了，我们生而为人，不把孩子送进丛林厮杀，而是送进学校念书，为的不就是用智慧替代兽性吗？学校提供教育的目的，除了能读会写，最重要的不是确立规矩、赋予尊严，教会孩子与他人、与社会、与世界的正确相处和认知吗？读书不只是为了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更为了成为更好的人，教育做不到这一点，学校失格，孩子做不到这一点，学生失格。理直气壮的说“反正欺负就是存在不打怎么办”并且也教育下一代这样做的人，父母失格。就像这部电视剧一样，表面上是几个恶劣小孩的欺凌害死了一个少年，实际上“失格”的却是愚善自私的老师，息事宁人的学校，偏听偏信后知后觉以暴制暴的各位家长，他们才是这部剧最为批判的，丧失了做人资格的那些人。

人类，食物链的顶端，智慧的生灵，然而再怎么珍贵，我们也是动物，兽性从未远离，只有文明的火把驯服它。大人们不愿承担责任，只会叫孩子厮杀啃咬，血淋淋的长大，然后也把这种血淋淋当做光荣的勋章，原封不动的传给下一代。如此这般，社会永远不会进步，人类永远不会进化，美好的未来永远不会到来。小到网上散布谣言，黑人站队，大到现实中U型锁爆头、持刀捅医生，直至杀光日本狗、核平美利坚、同性恋都该死，下次再看到此类言行，请不要当做一小撮激进的孤例，毕竟童年时代播下的残暴的种子，现在正是结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