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看过原著小说和漫画的我来勉强回答一下吧。

电影看完了,第一感觉是纯爱动画是不是还蛮喜欢在时间这个节点上玩各种花活,把恋爱这一早已俗套的主题给做得颇具意味;但第二感觉就是哪里似曾相识,似乎技术上的不断升级并没有带来更多新奇的体验。

有忘却、有记忆、有循环叙事、有夏日祭,这些听起来都很相似,在《你的名字。》《今夜,就算这份恋爱从世界上消散》都有见过,不过这部电影还是做出了另一种解释的可能,那就是——

超自然现象的规律如何在时代里被精确体现。

这部电影据说最浪漫的那句话,就是来自“那是10秒,也是持续6.5小时的吻”。这里的浪漫点,在于进入浦岛隧道之后,内外时间流逝的巨大反差,并且也意味着身处不同时空的塔野熏与花城杏子在对待感情上的态度。

但是,10秒=6.5小时的精确时差是如何得到的呢?这必须要以来现代性社会要求的精确时间尺度才能获得,换言之,没有现代性工具,就没有这个作品的根基。

日本经济史作家角山荣在《灰姑娘的时钟》里曾经提到过这点:

机械时钟的出现对人们的生活和劳动所产生的最大影响,在于不定时法则向定时法则的转化。

角山荣在谈及灰姑娘离开皇宫的时候,一是时间的精准性,二是违背时间的惩罚性,这两点都是建立在现代社会的时间成为定时法则之后,逐渐理性化的结果,其伦理含义也被计入契约之中。

这篇文章还曾经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中学语文课文,现在似乎也是九年级第五册的课文。

不过在《通往夏天的隧道,再见的出口》里,日本的山琦乡下,时间流逝似乎并不能兼容现代生活要求的精准化。所以才会有鹿河列车相撞,地铁无缘无故延迟30分钟的情况。

首次出现时间的概念也正好贴合地铁的通知。

现代社会发展的要义其一是时间的精准化,可视化,其二就是交通的便捷化。正是因为地铁被发明,才导致物理空间距离的缩短,同时原本可以安静欣赏周遭环境的旅途过程,变成了转瞬即逝的贴片景观。于是,人与社会/生活从对象化变成了客体化。

交通工具的快慢,让人对时间的流逝感知也截然不同,尤其是当不同交通工具去往“同一地点”的消耗时间出现差异时,这种情况就会更加明显。

尽管浦岛隧道脱胎于浦岛太郎的传说,但故事并没有只是停留在对某种超自然规律的崇高化上,而是想办法将其理性化。

在本片中是被杏子推动熏一次次做实验调研得到的更加精细的结果,虽然最后依然没能更好地解释这一超自然现象。

在电影里,将两人相处的时光同等置换为两人共同调查的时光。至少获得了三处推进:①隧道内外的时间流逝差 ②信号从何处开始断联 ③隧道的出口(无,只有单向道)。虽然这么调查的结果并没有能够解答浦岛隧道为什么存在,以什么方式存在的疑惑,但过程本身就是一种现代性生活的体现。

相比之下,在《你的名字。》里我们并不知道“交换身体”的肌理是什么;《今夜,恋爱消散》里我们也不知道女主为什么突然就好了。

我们会下意识将其作为一个先验的阈限空间而认可,再围绕这个阈限空间的功能做文章。至于它为什么会存在(无论是以什么形态),那并不是重要的事情。

但也正如杏子所说,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与熏在一起的过程。

这就是为什么我最开始把这部电影当做侦探类型,而不是恋爱类型作品去思考的原因。不过侦探和助手最后还是坠入了爱河。

浦岛隧道在电影里,是作为地铁的平替而出现的,熏是先看到迎面而来的地铁和黝黑的隧道,为了躲避而失足摔下去的,然后才发现一处看似年久失修的山谷隧道,并在这个过程里慢慢进入。

这一替代象征让我想起一个日文词的谐音:“ファスト風土化是利用ファスト風土/ファストふうど(fuudo)和ファストフード/Fast food(fuudo)的同音戏谑地创造出来的术语”。(屋顶现视研)当然我不懂日语,但如果让我读的话,浦岛和fuudo还是很相似的。

看起来这个乡下(川崎)很像是郊外型中间共同体的一部分。熏的生活境遇看起来也非常像宇野常宽所说的:

从九十年代“家里蹲”的想象力到“世界系”的潮流,正是主张“对于生活在郊外的我们来说,没有属于我们的叙事(谁都不会给我们)”的绝望的想象力。

熏生活下去的希望是依赖在不走出过往的绝望中滋养的。

他想要前往寻找妹妹华伶的意愿一开始并不强烈,虽然自己也一直活在父亲对其的家庭暴力之中,但至少父亲的行为还在彰显着对过往家庭的眷恋,离家出走的母亲、可爱的妹妹,这些早已遗失之物不是以“实体”出现在枫树林隧道中的,而是以怀旧情绪弥漫在家里的。

虽然电影里没有明讲,但我以为正是熏在隧道里呆的几个小时外界过去了一周,才让熏的父亲意识到逝者已逝,必须向前面对未来。也就是说浦岛隧道未完成的结构性空白,相反地实现了熏的父亲的愿望。

当然,也正如熏所考察到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没有告诉杏子真相),这个浦岛隧道并不能实现人的愿望,而是(以牺牲自己未来时间体验感的方式)找回那些已丢失之物,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怀旧乌托邦(或按照鲍曼的说法 是逆托邦)。

它的存在不是以世界消亡这一可见的意识形态而存在的,而是以外部世界的不可见而存在的。在故事最后,已经变成大姐姐的杏子在与熏一起出来的时候,又回到了高中时的模样,只有生锈的伞在标致着已经过去13年这一事实,外部世界并没有对这个乡下造成冲击,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

这种淡淡的物哀感,我仿佛在《数码宝贝02:最初的召唤》里找到了一些相似的情愫,角色们在努力寻找这一现象诞生的肌理,探索的过程并不能直接带来真相的明晰,神秘之物依然还是如此神秘。结果一看导演,就同一个人嘛 山口智久。


通往夏天的隧道,离别的出口夏へのトンネル、さよならの出口(2022)

上映日期:2022-07(日本)

主演:未知

导演:田口智久 / 

通往夏天的隧道,离别的出口的影评

π
π • 观后感
Rohya
Rohya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