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12-07

谈谈情跳跳舞:日本电影里的中年危机

中年，常常被认为是人一生中最复杂的阶段。夹心饼干的比喻就形象地说明了处在这一年龄段的人所承受的诸种压力。然而常常是重压之下才能见出真实丰富的人性，才有精彩纷呈的故事，所以这个阶段也是电影电视取材的重点对象。当然，日本电影也不例外。
《谈谈情，跳跳舞》（Shall We ダンス？）（1996）
中年白领，朝九晚五，内心空虚，家庭沉闷，生活乏味。杉山正平如同他每天乘坐的地铁，就这样日日行驶在既定的生活轨道上。然而有一天，他在地铁上瞥见了楼上“岸川舞蹈学校”窗口一张清丽的面庞。她美丽而寂寞的身影吸引了他，给他乏味的生活带来了一些幻想，也让他每天的生活有了一丝期待。犹豫良久，他走进了那间舞蹈教室，像其他男人一样，以学舞为名亲近那位漂亮的舞蹈老师岸川。
这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一个俗套的出轨故事。的确，杉山抱着不那么美好的动机参加了舞蹈班，然而坚持下来之后，他真心喜欢上了舞蹈，并且享受跳舞带给他的身体的舒展和心灵的解脱。他在这里认识了舞痴青木、胖子、小个子，这成了他们释放自己的空间。舞蹈为杉山的生活注入了活力，他的身体灵活起来，上下班有了精神，生活也开始有了生气。而对于岸川老师，他只余尊敬。他对舞蹈的热情和执著甚至感染了岸川，让她从自己不幸的过往中走了出来……
由欲望开始，经由舞蹈的改造，杉山重新发现了自身，走出了单调乏味的生活，走出了现实的困境。导演兼编剧周防正行善于发现寻常生活中少为人提及的微妙的心理，由此展开，讲述了一个温馨又不乏喜剧色彩的成人童话故事。
这部影片于1996年上映后，随即囊括了有“日本奥斯卡”之称的日本电影学院奖的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女主角、最佳男女配角等几乎全部大奖。2004年美国导演彼德·切尔瑟姆翻拍了这部佳作，由老牌影星李察·基尔和詹妮弗·洛佩兹主演。
顺带八卦一下，片中的女主角与导演因这部电影结缘，谈了情，跳了舞，最后成了夫妻。
《鳗鱼》（うなぎ）（1997）

老实、本分的山下拓郎偶然撞见妻子与他人偷情，愤怒之中刺死妻子，被判入狱八年。假释期间，他在偏僻的小镇开了一间小小的理发店打发时光，无意间救下服药自杀的桂子。出于感激，桂子留在理发店里做事。性格开朗的她为小店招来了许多顾客，小店渐渐有了人气，连带着山下也阳光起来。二人日久生情，慢慢走到了一起。眼看美好的新生活就要到来，可好事多磨，他们各自又陷入新的困境。
这部电影可以说是两个中年人的失意史。从发现妻子的不忠愤而杀人到假释出狱，可以看作是男主人公过往的失意史。导演今村昌平也将这部分处理成引子和背景，让我们看到面对失败的婚姻，这个本分甚至有些懦弱的男人心底的愤怒和杀意。其实婚姻的失败很大程度源自他自己不善经营感情。他的愤怒，其实是对自己的无能的愤怒。相对于山下，桂子的故事是作为暗线来处理的。她为情所困而试图自杀，期待着新的生活却又发现怀上了旧日恋人的孩子。
这部电影也可以说是两个中年人的自救史。出狱后的山下呆在自己的理发店前的小河边，一边钓鱼，一边管理着小店。除了钓鱼他没有其他爱好，除了自己养的那条鳗鱼他不相信别人。他就像是自己养的那条鳗鱼，被困在狭小的鱼缸里。直到他无意间救了桂子，她进入了他的世界。山下的生活随之慢慢改变，他自己也一点点敞开，从精神的牢笼中走了出来。而桂子也是一个不幸的人，她也囚禁在过往的情感之中。两个伤痕累累的人遇到了一起，相互扶助，鼓起勇气走出了各自的牢笼，准备迎接新生。
这时桂子发现自己怀孕了，而孩子是前男友的；山下的狱友出现，揭开了他杀妻和入狱的伤疤；桂子的前男友也寻到店里，要带她走……
怎么办？导演用一场滑稽的混战来化解这个难题。鱼缸被打破，他的新生活似乎也被打破了，但牢笼被打破，人不也自由了吗？明知道和人发生冲突就面临回到监狱继续服刑的命运，山下还是勇敢地站了出来，承认孩子是自己的。
结尾那个镜头很有意味，它或许暗示我们：山下也许重新回到了监狱，但桂子会一直等着他。那个牢笼，不再为他们的心灵而设。
还有两部电影也是中年危机的主题。其一是改编自渡边淳一同名小说的《失乐园》，另一部是今村昌平导演的《赤桥下的暖流》。忘了说了，四部电影有一个共同之处——主演都是役所广司。好像他特别善于表现日本中年男子的抑郁、失意和落魄，导演们不约而同地都找了他。以致于我每次看到“中年危机”这个词，脑海里就跳出他的面孔，真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