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5-11-24

小城之春:《小城之春》：一则细节丰满的家庭寓言

三月中旬，香港电影金像奖协会发布了“中国电影百年——最佳华语片一百部”的入选名单。内地港台地区总共103部影片的入选，其中名列榜首的即是由费穆执导的《小城之春》。这是我最喜欢的中国电影。
犹记得电影开篇不俗。一座小城。年轻少妇周玉纹在城墙边徘徊，她习惯每天在那里散步。我听到她的独白。2002年第六代导演田壮壮翻拍了这部中国电影史上的杰作，黑白成了彩色，光鲜的表皮掩饰不住虚弱的心。其中田壮壮的一大败笔就是把玉纹的内心独白给删除了，导演和电影中的人物人为地拉大距离。费穆站在全知者的角度讲述故事，这样的技法在中国之后的电影中运用地好的导演并不多。
玉纹与丈夫戴礼言过着平淡无味的生活。礼言是个敏感的人，他身体虚弱，意志脆弱。按玉纹的说法：“我是没勇气死，他是没勇气活”。八年抗战，家道中落，礼言逐渐失去面对现实的勇气，终日郁郁，以至于家人以为他有精神病。玉纹三年来习惯去礼言的妹妹戴玉屋里绣花。戴秀与哥哥不同，她不在意过去，充满生机，她的房间里可以见到阳光。家里还有一个仆人老黄，习惯将药渣倒在门外，是个迷信守旧的老实人。玉纹说：这辈子再也不想什么了。但一天，戴家沉闷的生活被从闯入小城的青年医生章志忱打破了。志忱出现的那幕，电影音乐忽然欢快，电影的用光忽然明亮，人物的动作忽然硬朗。人物个性鲜明是这部电影成功的一大原因。
志忱是礼言分别八年的挚友，也是玉纹10年前的情人。礼言将面对：如果当朋友爱上我的妻子，我该怎么办？志忱将面对：我是不是该爱我朋友的妻子——那个我曾经爱过的女人？玉纹将面对的是：两个男人，一个是冰冷的但是名正言顺的丈夫，一个是炽热的但是不期而遇的旧情人，我该选择谁？人物关系一复杂，电影就有了好看的可能；理清关系的同时，电影精彩纷呈。
志忱在小书房住了下来。玉纹常去看他。戴家两兄妹全然不觉家里细微的变化。纸里包不住火。戴秀的生日会上，礼言发现妻子和朋友交换暧昧眼神。他看到志忱的年轻和健康，体谅妻子守活寡的生活，萌生去意。要不是志忱事先将安眠药片换成了维他命，第二天礼言差点自杀成功。企图越轨的玉纹体察到丈夫内心对她的关爱之情，她决定选择与丈夫一起生活。而此时志忱在戴秀和老黄的陪同下离开小城，走向车站，去往远方。礼言和玉纹站上城墙目送客去……文章的首尾不点睛，必成败笔，电影也是这样。这部电影淡淡收尾，却给观众百味感受。
我想不到1949年国内还有这样的片子！影片蕴涵寓言的永恒的魅力。由于电影基本上脱离了电影人物所处的时代（八年抗战在影片中完全可被一次灾祸或一次挫折取代），这个故事最终关注的只是人之间微妙的关系，而这种关系有着寓言的力量。每个家庭的关系都承受着外界的影响，家庭成员间心理丝毫的变化，都能使故事情节巨变、使电影主题变奏。当然，这里的“关系”还可以延伸到一切人际的关系。在一个沉闷的环境，通过几个人物，费穆制造了惊心动魄的中国故事。
四年前的6月，我第一次观看《小城之春》。天公作媒，是在隐晦的雨季，甬城的雨接连下了几天。电影《小城之春》里未见雨天的镜头。但片中时时蕴涵着山雨欲来的气势。焦心的沉默和户外张扬的发泄形成鲜明对比。空气、内心潮湿了，地上、身上却是一片干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