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母一起看《狗十三》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在电影开始十几分钟后我就意识到了。可直到想要写下观后感时,我又意识到,或许这样却达到了现实和影片相映照的极具体验感的观影效果。

在李玩执意要出门找狗时,“她也太不懂事了吧”;在所有家人指鹿为马说新买的狗就是找回来的狗时,“她家里人够在乎她的感受了她还想怎么样”;在李玩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吃下了那块狗肉的时候,“她懂事了”。

是不是大人一旦成了大人,或者说孩子一旦成了父母,就再难回到孩子的视角上去感同身受了?还是说,位置决定思想,一旦身处家庭的权威者和责任者的位置,便会理所当然的按照对己方有利的角度去解读家庭关系中的事件和冲突。我以为我在这个年纪,工作了两三年即将三十而立,再去理解李玩的感受是换位思考,可是未婚未育又依然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似乎我仍旧是孩子,所以理所当然,代入了李玩。那么我父母,在看电影时,是否完全只代入到了家长的角度?他们难道真的没有一个时刻真正的感受到李玩作为一个孩子所感受的无助和委屈吗?

我突然有点害怕,我怕当我成为家长的角色时,也会全然忘记今天所感受到的感受,只是被夺舍一般异化为冷酷的掌权者,用有限的耐心,满腹的自我感动,和蛰伏着的绝对强硬手段,去应对一个对这一切懵懂无知的孩子,最终将这种伤害代际相传。

影片进行中时,我的父母几次说,“李玩究竟想怎样?”电影里的家长或许也是这个疑问。是啊,李玩究竟想怎样呢?

在爷爷遛狗不小心弄丢狗之后所发生的,我知道电影里的情形是她绝对不想要的。一家人带着虚假的平静等待她对狗的行踪从一无所知,怀疑,猜测,焦急的询问。然后在真正回答之前还要加上一层层虚伪的冠冕堂皇的道德绑架理由。我想如果我是她,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我只想在回家的第一时间,大家告诉我狗丢了,是爷爷遛狗时不小心丢掉的,对不起。我们可以一起找一找。所以她要的是什么?是平等吗,是理解吗,是信任吗,还是坦诚?这些对于孩子来说,太奢侈了。或许每样只要施舍一点点,就足够了。一点点的平等让家长意识到道歉是可以对孩子说的,一点点的理解明白丢狗的心情更类似孩子走失而不是路上掉了一块钱,一点点的信任所以不用先丢上来一堆防爆的道德枷锁而可以直接坦诚实情,相信孩子能理解并和解。

在李玩的父亲带着一无所知的她去冰场玩,然后毫无预兆的告知有个两三岁的弟弟,镜头没有表现她是如何消化并最终平静下来接受这个事情的。我忍不住问旁边的父母,如果你是她,你现在会是什么感受?我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我想,最终镜头里她的落寞以及局外人般的尴尬或许能倒推到答案吧,不被信任的感觉。隐瞒小孩这么长久,是关心李玩的感受吗?我的父母十分肯定是这样。我想镜头里的家长们自认也是这个伟大无私的目的吧。他们不会承认,比起保护李玩的感受,他们更想保护的是新生的小孩和自己。不想孩子新生尚且脆弱的时间里经历任何可能的纷扰和抵触,也不想自己在照顾孩子尚且焦头烂额的时候再去面对可能会产生的任何其他麻烦。所以直到这些顾虑都消解了,他们便毫无铺垫的宣告了。而至于李玩的感受,甫一开始或两三年之后,拖这些时间真的有什么积极意义吗?

从影片开始,到影片尾声。李玩从一个爱整事儿爱哭闹的孩子,变成了一个能乖巧配合微笑的孩子。“她懂事了”,屏幕内外的家长都如是评价。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李玩吃下狗肉时自己会悲恸到泪流满面。只是影片最后看着她在车里对着父亲温和懂事的宽慰时,感受到镜头里洒进车窗的阳光灿烂的那么虚假,虚假下面是再也分辨不清的情绪,渐渐麻木成混沌,这混沌就被叫做长大。


狗十三(2013)

又名:狗13 / 爱因斯坦和爱因斯坦 / Einstein & Einstein

上映日期:2018-12-07(中国大陆) / 2013-10-11(华语青年影像论坛)片长:120分钟

主演:张雪迎 果靖霖 智一桐 代旭 黄诗佳 曹馨月 聂鑫 周珍 

导演:曹保平 / 编剧:焦华静 Huajing Jiao

狗十三的影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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