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07-30

苏东坡:此心安处是吾乡

王尔德曾说过:“这个世界上好看的脸蛋太多,有趣的灵魂太少。”毫无疑问,宋代的苏轼恰恰是这样一个有趣的灵魂,他不仅是当时名满天下的文学家、书法家、画家,还是一位美食家,一名佛、道学爱好者,同时他也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官员。在央视大型纪录片《苏东坡》中,台湾诗人余光中先生谈道:“我常常跟朋友讲,我如果要去旅行,我不要跟李白一起,他这个人不负责任,没有现实感,跟这个杜甫在一起呢,他太苦哈哈了,恐怕太严肃,可是苏东坡他就好,他可以做一个很好的朋友,他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苏轼正是这样一个有趣的人,命运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将他从一个意气风发、愤世嫉俗的轻狂少年变成了那个我们所熟悉的饱经沧桑、放达自况的东坡先生,但他总能在苦难中开出花来,即使在艰难的生存中仍不忘品味生活的趣味。
当他因为“乌台诗案”被贬黄州时,身为戴罪犯官,日夜处于严密监视当中,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好友徐君猷见他生活得如此窘迫,便将军营的一块荒地暂且让给他耕种以养家糊口,地虽不是什么好地,但苏轼依然甘之如饴,为了致敬景仰的前朝诗人白居易,他将此地命名为东坡,且自号为东坡居士。对有些人来说,苦难也是人生的一笔重大财富,对于苏轼来说,黄州之徙虽然残酷地摧毁了他的政治生涯,但也正是黄州成就了他的创作生命。所以黄州之于苏轼仿佛是“第二故乡”般的存在,是他的精神家园。在临终前写下的《自题金山画像》一诗中,他自己概括了自己的一生:“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苏轼在黄州度过了自己的四十五到五十岁,在惠州度过了自己的五十九到六十二岁,在儋州度过了人生的六十三到六十六岁,“黄州惠州儋州”,苏轼贬谪在这三州期间是他政治上最为失意的时期,但同时也是他觉得最能体现出自身价值的三个时期。
无论自己被贬谪到哪一个地方,苏轼都会努力融入当地老百姓的生活,让自己生活的与他们无异,而不是时时执著于仕途失意的不快,因为异乡人的身份而与当地格格不入。他曾说,自己“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在他眼中天下间没有一个不是好人。所以在黄州,他故意打扮得像一个老农,与当地人喝酒烤肉,谈天说地,夜晚喝醉城门关后便由城墙爬入城内,无所顾忌,连邻居都不敢将他与那个名满京华的大文豪联系在一起。苏轼还是个很会生活的人,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当时的肥猪肉没人愿意吃?不要紧,苏轼用便宜的价格将猪肉买回来,精心烹饪,制成的菜肴肥而不腻,鲜嫩可口,远近闻名,名为“东坡肉”,他将制好的“东坡肉”分给老百姓品尝,是不是颇有些欧阳修“与民同乐”的境界?岭南是蛮荒之地?疟疾横行?不要紧,这里至少可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羊身上只剩下羊骨头可以买回家了?不要紧,苏轼将羊骨头放在火上炙烤,美其名曰:“烤羊脊”,并在给弟弟的信中大肆介绍了自己这道新发明的美食,还称这道菜吃起来很有蟹的味道。再次被发配到边疆之地、天涯海角的儋州?不要紧,已值风烛残年的他早已做好了身死异乡的准备:“今到海南,首当做棺,便做墓。乃留手疏与诸子,死则葬海外,生不契棺,死不扶柩,此亦乃东坡之家风也。”苏轼这一生未曾屈服过,他在朝廷一直是受打压的对象,直到死都依然是罪臣之身,他的爱妾王朝云评价他是“一肚子的不合时宜”,此话无不贴切,但已多次被外放地方,苏轼又有何惧?留在京城,不是泯灭本心,与世俗同流合污,便是陷入党争,无法脱身,对他而言,离开未必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反而能坚守本心,保持内心的纯洁与宁静。
苏轼有一首词《定风波·常羡人间琢玉郎》:“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相传,苏轼的好友王定国受苏轼的“乌台诗案”牵连,被贬谪到地处岭南蛮荒之地的宾州为官,受贬之时,其歌姬柔奴对他不离不弃,毅然随行至岭南。元丰六年,王定国北归,宴请苏轼等人,请出柔奴为众人劝酒,苏轼见其风姿绰约,容色清丽婉约更胜当年,笑靥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缕岭南梅花的清香,不禁疑惑道:“岭南的风土应该不是很好吧?”不料柔奴欣然对曰:“此心安处,便是吾乡”。苏轼听后,大受感动,便作此词,以赞柔奴。“此心安处是吾乡”,只要内心能够得到真正的安定,无论此时身处何方,又有什么所谓呢?这颗心得到安定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这句话可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它得需要多大的底气和自信啊,但苏轼说出了,当然他也做到了,他真正做到了无愧于人、无愧于心,他为官一方,便造福一方百姓,他将他心中对世界的善意带给了身边的每一个人,在旁人的眼中,他永远都是那个豁达乐观、况然自适的东坡先生,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有底气地发出:“此心安处是吾乡”这样的宣言吧。

苏东坡(2017)

主演:未知

导演:杨光照 / 张晓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