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区故事》电影剧本

(又译《梦断城西》,根据阿尔杜·劳伦斯的同名小说改编)

美国联美影业公司1961年出品
编剧:艾伦斯特·雷曼
导演:罗伯特·怀斯、杰罗·罗宾
主演:娜塔莉·伍德、里查·贝梅尔、拉斯·坦勃林
获奖:获1962年度十一项奥斯卡金像奖
翻译:俞虹
插图:周铮

色彩鲜明的曼哈顿岛的全景。黑夜逐渐隐去,白昼来临。纽约的大全景在逐渐缩小。只剩下了城市的一个区——西区。
一家波多黎各人携带着全部家什搬到在这里租的一所房子里来,白人们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些新搬来的人……一家陈列着香蕉、甘薯和各种南方的水果和蔬菜的小商店的橱窗里,挂着“这里讲西班牙语”的告示。而另一家悬着西班牙语招牌的店铺的橱窗里,却又挂着“这里讲英语”的告示……一所房子前面停着一辆装载行李的带笼货车,站着即将搬走的一家白人。两个波多黎各人的小孩羡慕地看着白人小孩在运动场上玩耍,当他们请求跟白人小孩一块玩的时候,他们遭到了拒绝……

傍晚。大街。
传来了弹手指的清脆声响。后来这声响已经有了明显的节奏。
手指在有节奏地弹着。
另外一只手。手指合着节拍弹着。
“火箭”——一个白人少年团伙的头领里弗,随着手指弹奏的拍子点着头。
小冰抉和火药桶随着节拍走了过来。
阿拉伯和小矬子约翰在大街上边跳边走。金发少年和吉他紧随他们之后。
“火箭”集聚在道克的小商店门口,由里弗带头,领着他的一帮人沿大街走去。他们迈着他们自己独特的半跳半走的步子走着。他们是他们所到之处的王子。这片“领土”是属于他们的。

白天。运动场。“火箭”出现了,他们为自己能独占这块土地而陶醉。他们突然停下了脚步,倾听着什么。
“鲨鱼”团伙的头领波多黎各人贝尔纳尔多从这里走过。贝尔纳尔多尽管只有一个人,然而他却以挑战的目光看着“火箭”一伙。他们嘲笑他,想尽办法表示自己对他的轻蔑。“火箭”团伙的两个人跑到贝尔纳尔多的前面,转身对着他嘲弄地笑着,这以后他们又回到自己一伙人当中去。
倍倍——贝尔纳尔多的忠实副官追上了他。后来又有一个“鲨鱼”团伙的人追了上来。随着人数的不断增加,这伙人的动作也不再畏缩胆怯,而更自信和迅速了。

晚上。道克小商店旁边的街上。
“鲨鱼”团伙的三个人在人行道上走着,他们也浸沉在一种占有的感情之中,因为他们同样宣称自己对这块“领土”拥有权利。不过他们的动作却象小猫似的小心谨慎、左顾右盼。突然,他们跟小矬子约翰和阿拉伯面对面碰上了。
贝尔纳尔多和他的小伙子们讥笑地点头并让“火箭”的人走过去。然后他们便尾随着他们,象“火箭”一伙人先前对待贝尔纳尔多那样奚落着他们。
小矬子约翰和阿拉伯胆怯地后退了。但是又有三个“火箭”的人赶来帮助他们。
阿拉伯彬彬有礼地点点头,并且做了一个很明显的手势示意为数比他们少的“鲨鱼”离开这里,就象后者刚才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所做的那样。“火箭”的哥儿们继续走自己的路,而他们的舞步却在暗示这条街为他们独家所有。

白天。新建筑区。
“火箭”一伙在十字路口遇见了两个“鲨鱼”。赶跑了他们。
洋洋自得的“火箭”们在下台阶。他们遇见了三个“鲨鱼”在广场上玩骰子。又是一顿奚落,又一次赶走了“鲨鱼”。
运动场。篮球在飞舞。“火箭”在运动场上奔跑。有一个打球的人把球传给了里弗,里弗又把球抛给刚刚出现在运动场入口处的一群少年当中的一个。这个人是贝尔纳尔多,和他同行的还有他那个团伙的五个小伙子。贝尔纳尔多故意抱住了球。
里弗和“火箭”停下来了,他们敌视地盯着“鲨鱼”。后者也以毫不亚于前者的敌视目光回敬着。
里弗终于打破了这场目光决斗的沉默。他打了一个手势让贝尔纳尔多把球还回来。贝尔纳尔多拿球往地上拍了一下,轻蔑地把它丢给了里弗。里弗用手势示意“火箭”走开。
长时间的、紧张的等待。后来,贝尔纳尔多轻轻地点点头,给自己的同伴们信号。
“鲨鱼”迫于敌方的优势,离开了。“火箭”也离开了广场。当最后一个“鲨鱼”从给“火箭”殿后的火药桶身边走过的时候,火药桶以为其余的“鲨鱼”已经看不见了,于是开始揍故人。这个“鲨鱼”也并不示弱,双方搏斗起来。
又有一个“鲨鱼”投入了搏斗。火药桶开头想一个人对付这两个人,但后来决定叫人来帮忙。
里弗和“火箭”一伙赶来支援他,经过短暂的接触以后,他们把“鲨鱼”给赶跑了。但斗殴却开始了。

晚上。公共汽车停车场。四个“鲨鱼”在向三个“火箭”进攻。打了一小会儿;被“鲨鱼”追踪的“火箭”终于逃脱了。
石墙,沿石墙有一条狭窄的过道。“火箭”中了“鲨鱼”设下的埋伏,好不容易才给自己打通了一条后退的路。

傍晚时分。运动场。小矬子约翰想找一块僻静的地方玩。突然贝尔纳尔多来了,接着又来了一条“鲨鱼”,一条又一条。他们把小矬子约翰围了起来。他惊恐地向四周打量着,设法逃跑。
“鲨鱼”们抓住了小矬子约翰。贝尔纳尔多俯身对着他,用刀戳他的耳朵。小矬子约翰喊叫起来。传来了放哨的“鲨鱼”的警告的笛声。
“火箭”象旋风似地奔来救援小矬子约翰。
在“火箭”和“鲨鱼”之间展开了一场恶斗。里弗把小矬子约翰救了出来,他的耳朵在流血。火药桶向贝尔纳尔多扑过去,然而他却反而挨了揍。小冰块气得再也忍不住了,往“鲨鱼”身上乱抡拳头。调皮妞儿(少女)也想加入战斗,但是不论敌友双方,谁都不理她。正在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听到有一辆汽车驶来。“火箭”团伙里的一个人突然停住了他那高高举起来准备打人的手臂,转过身来。
大街。一辆警车驶来,车门立即被打开了。
“火箭”团伙的那个人喊叫着发出警告,然而谁也没听见他的喊声。他还没有来得及再喊,就被“鲨鱼”给摔倒在地上了。
穿着便服的中尉什朗克和穿着警察制服的高大的、象个猿猴似的中士克拉普凯,向打架的地点跑过来。什朗克是一位善于控制自己的强有力的男子汉,只是偶而才会流露出邪恶和恐惧,无从保持他那温文尔雅的风度,并且失去自我控制。
打架的人有的已经看见执法的人走了过来。但是大多数人仍在撕打着。克拉普凯和什朗克下定决心要干预斗殴,极力制止它。
克拉普凯(拉开打架的人):够了,够了!
什朗克:我跟你们讲过多少次了,小蠢货……
里弗(装作老实的样子):瞧,真了不起!什朗克中尉大驾光临了!
数名“火箭”(大家一起文雅地鞠躬,齐声说):您好哇,什朗克中尉!
什朗克忙得不可开交,一边劝解打架的人,一边留心看那几个跟他开玩笑的人。
贝尔纳尔多(模仿里弗的腔调):跟他一道来的还有克拉普凯中士哪!
数名“鲨鱼”(齐声说):您好哇,克拉普凯中士哪!
克拉普凯(挥动着橡皮警棍):现在我要用这个给你们的脑袋问好!
什朗克(发现小矬子约翰正准备跟在金发少年和阿拉伯的身后钻过栅栏):喂,你们干什么!都过来!
阿拉伯:我们想到那边去……
金发少年:我们多爱自己的运动场啊……
里弗(他看到克拉普凯准备采取行动了):您知道,这里是我们这些“无人照管的孩子们”的栖身之地,否则我们就得在“臭气熏天的城市街道”上闲荡。
克拉普凯:住嘴!
阿拉伯:您千万别让我们象关在车皮里的牲口似的在滚烫的路面上奔跑哟……
克拉普凯(对着他):你怎么?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凿出个窟窿?
里弗给阿拉伯和金发少年一个暗示,他俩从栅栏跳到下边去了。
什朗克(抓住了小矬子约翰):喂,你,小矬子约翰,是哪一个波多黎各人把你耳朵刺破了?
小矬子约翰(没把握地):您看,先生……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头儿里弗。
里弗(口吻异常严肃):问题是这样,先生,如果您真的关心的话……那么我们觉得,这是警察干的。
什朗克恼火地推开了小矬子约翰。
金发少年:两位警察!
火药桶:就两位!
克拉普凯:这不可能!
贝尔纳尔多(小声地):在美国什么事都可能。
什朗克:好吧,聪明的孩子们,现在你们听我说几句!这些街道并不属于你们这些小无赖。你们老是打架,我已经厌烦了。尤其是在这儿。你们想互相厮杀——悉听尊便!但决不能在我的地段!(停了一下)有问题吗?
贝尔纳尔多(不动声色地):是,先生。如果不太麻烦的话,是不是请您把这些话翻成西班牙语?
什朗克(气得喘不过气来):你听着,你从这儿给我滚开!……还有你那帮哥儿们……立刻给我滚开!(他不等听到回答,就尖酸刻薄然而却彬彬有礼地补充说)请吧,请求你们了。
贝尔纳尔多:好吧。“鲨鱼”,Vamomnos(注1)
“鲨鱼”一个接一个地走了。什朗克目送着他们。
什朗克:这个地区本来就一团糟,现在又来了这么一群……(他克制住自己,转身对“火箭”说)听我说,孩子们,你们要变得聪明一点。假如我不能把里整顿得稍稍有点秩序和合乎法律,那么他们就会把我本人弄到某个十字路口去指挥交通了。不过,你们的忠实仆人我却并不那么甘心去当个普普通通的交通警。那么由此得出的结论是什么呢?它只有一个:你们从今天开始就得和波多黎各人和好。我说了——和好。明白吗?(他的语调是斩钉截铁的)不然的话,假如我再一次看见你们在我的管界里打架,我会亲自揍你们每一个人的耳光,我还要追踪你们,直到把你们投进监狱!你们要永远记住这些!(他停了片刻,仿佛让“火箭”好好领会一下他们所听到的那一切)克拉普凯,请您跟这些可爱的孩子们说“再见”吧。
克拉普凯:再见,孩子们。
他同什朗克一起走到警车前面。“火箭”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金发少年(滑稽地模仿着克拉普凯):再见,孩子们!
小矬子约翰(害怕地):进监狱……唉哟一唉哟一唉哟!
火药桶(愁眉苦脸地):“这些街道并不属于你们这些小无赖”。
金发少年:你们到公园玩去吧!
火药桶:你们别走草地!
小冰块:你从家里滚出去!
火药桶:这条街区不要你!
阿拉伯:从这儿滚开!
火药桶:你从行星上滚吧!我们的团伙没有自己的大街——一无所有。
里弗(大声而坚定地):这条街是我们的。
听有的人都看着他。
里弗:“火箭”跟我来。
他们围着他,调皮妞儿挤到了最前边。
里弗:我没有叫你,你走吧!
调皮姐儿:听我说,里弗,让我参加你们的团伙吧!你刚才看到了我干得不坏!我会给他们厉害看看!我是个杀人犯!我愿意打架……
阿拉伯:当然她愿意,否则谁会理她呢?
调皮妞儿(向他扑了过去):好哇,你这只大老鼠!
里弗(抓住她):你给我走开吧,小丫头,走开吧!
调皮妞儿无可奈何地啐了一口,从包围着里弗的一圈人当中后退了几步。
里弗:好了!现在听我说!我们得好好干一场,保住作为这个区的主人的权利,绝不能把它让给任何别人……
“火箭”:太棒了!
里弗:“绿宝石”团伙想把这个权利从我们手里夺走,让我们给轰跑了!“老鹞子”也想占我们的这条街,我们照样教训了他们!
金发少年:是啊,不过对付这帮波多黎各人……那可是另外一码事了。
小矬子约翰:他们成群结队!
机灵鬼:他们全都爬到这儿来了,全爬来了!
阿拉伯:象蟑螂!
饶舌鬼:快把窗户关上!
吉他:快把门封紧!
幸运儿:他们会吃光所有的食品!
老虎:他们会吸干空气里所有的氧!
阿拉伯:他们会从内部破坏自由的倒卖活动!
金发少年:救救我吧,我要在蕃茄汁里淹死了!
里弗:你们大家都听见什朗克说的那番话了。我们必须跟这帮波多黎各人和好,不然的话……我们必须让他们占有这块领土,让他们把它从我们手里夺走,不然的话……
“火箭”:不,不行!
里弗:还用说,当然不行!那么我们应当怎么办呢?……伙伴们,我要跟你们说的是,咱们绝不能耗费时间,咱们得赶快,象闪电似的……
小矬子约翰:象火箭!
里弗:……立即并永远地消灭这帮“鲨鱼”!让他们再也不能把鼻子伸到这儿来!我们要把这件事一次就干净利落地干完。
火药桶:打架喽!啪一啪!
里弗:安静点,火药桶!“鲨鱼”也很想给自己弄到一块更好的地盘,而他们那帮小伙子也并不含糊!他们或许会挑选用刀子或自动枪干……
小矬子约翰(恐惧地):自动枪,……嗬!
里弗:我并没有说,他们真的会选刀子。我只是说,这种情况也有可能发生,我们必须作好准备。怎么样,“火箭”,你们说说看?
火药桶:我说,快干吧,快干吧!
阿拉伯:我说,狠狠地揍!
老虎:我说,应该打他们!
幸运儿:我们把他撕成碎块!
小冰块:如果他们要求用刀子或自动枪怎么办?……
小矬子约翰:那样的话,我认为咱们就啐他们两口算了,别干了。
火药桶:什么?!
小冰块:你看怎么办,里弗?
里弗:当然喽,这块地盘很小,但是它是我们拥有的一切。我愿意象往常一样,用拳头来保卫它。不过,假如他们说——用刀子,我就回答——用刀子!假如他们说——用自动枪,我就回答——用自动枪!我就是想让“火箭”能成为地上、天空和任何地方的形势的主宰者!
阿拉伯:你来指挥吧!啪一啪!
火药桶:呯一呯!
老虎:嗒一嗒!
幸运儿:轰一轰!
金发少年:啪一啪啪!
里弗:别乱,小公猫们!我们就要投入战斗了!
全体欢呼雀跃!
里弗:应当同“鲨鱼”开一个军事会议,好把所有的事情都定下来。我要亲自把这个倒霉的消息通知给贝尔纳尔多。
金发少年:得有个副官跟你一道去。
火药桶:当然是我。
里弗:不,是托尼。
火药桶:谁需要托尼?
里弗:我们需要托尼。他熟悉西区的一切。
火药桶:但是他已经不是我们的人了。
里弗:别胡说,火药桶。咱们的“火箭”团伙就是我和托尼搞起来的。
火药桶:可是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哪?他为什么要去干那种又苦又累的肮脏活?
金发少年:少年犯事务委员会把他引入了歧途。
里弗:他会同意这样干的。你瞧着吧。
小冰块:你们都记得,在我们打垮“绿宝石”的那天,他是怎么样抡拳头的吗?
小矬子约翰:他救出了我这个不值一文的脖子!
里弗:说得对!他还会这样做。他随时会来帮助我们。只要我们需要,他随时都会来……(唱)

一旦你成了“火箭”,
你就跟团伙粘在了一起,
只要你一息尚存,
你就会快乐无比。
一且你成了“火箭”,
你就会唾弃整个世界,
就会和团伙结为夫妻!
你在哪儿都不会是一个,
在哪儿也不会感到孤寂!
我们大伙都是好友,
如果遇到敌人来袭,
你根本不必担忧!
很简单,你干“火箭”,
还不到一年,而且没有
真正跨步向前。
一旦你成了“火箭”,
你就拥有了一切!

里弗:我了解托尼,就象了解我自己一样,我保证——他彻头彻尾是我们自己人。
火药桶:管他是不是自己人,赶快行动吧!
金发少年:你到哪儿去找贝尔纳尔多?到波多黎各人那儿去,你可有危险呀!
里弗:晚上他会到体育馆去跳舞。
阿拉伯:不过,你知道,体育馆是个中立地区呀。
里弗(故作天真地):我一定乖乖的,阿拉伯。我只向他挑战。
小冰块:行了,头儿!
里弗:好,那么你们都要穿戴得阔气点。我们十点整在那儿见托尼。咱们得胜过他们一筹!(走去)
阿拉伯:我们任何时候都不会比他们差!
小矬子约翰:我们是“火箭”嘛!
小冰块:最狡猾的!
“火箭”中的一个人:最棒的!(唱)
一旦你成了“火箭”,
你就会拥有整个的城,
你就是拳击手,你就是冠军,
你就是巨人,你就是英雄!
小冰块:(唱)
一旦你成了“火箭”,
你就不再是白纸一张,
你不是孩子——你是男子汉,
你是小伙子,是国王!
全体:(唱)
“火箭”在怒吼,
勇往直前,小伙子们!
“鲨鱼”纷纷逃跑,
因为每一个波多黎各人,
都有一颗怯懦的心!

“火箭”离开了体育场,继续唱着:

“火箭”在咆哮,
象群魔飞在天空,
赶快祈祷吧,
站在路上的人!
“火箭”在迅跑,
行星停止运行!
你躲到地底下去,
快关上你的门!
这里没有通道,
你们要牢牢记住!
我们给你们忠告:
快打消这个念头
这比什么都重要!
“火箭”在迅跑,
如果他们胆敢无事生非,
多管别人的闲事,
火箭头就够他们一伙吃!
如果突然!
吼声大作!
我们就把他们
当场擒获!

道克小商店的后门,同一天的5时30分。小院子挤在四周高耸的楼群之间。通往地下室的台阶。托尼,一个漂亮的18岁模样的少年,卷着衬衫的袖子往地下室搬运一箱箱柠檬。里弗热切地希望能说服他去干某件事,而托尼一心忙着干活,并没有注意到他。
里弗:托尼,你没听见我来了!
托尼(他的情绪好极了):我知道是你,我现在就来接待你。
里弗:那你为什么不答理我?
托尼:我可不会欺侮你。你是我的伙伴,知己,最要好的朋友……
里弗:到死不变心!
托里:从出生到安葬!
里弗:因此你今天必须去跳舞和支持我。
托尼:跟我说,里弗,你从来不曾想过,要去数一数这杯柠檬水里有多少气泡吗?
里弗:托尼,你要明白,这事很重要!
托尼(愉快地):所有的事都很重要……你……我……我给他干活的这位可爱的老人家……
里弗:这些“鲨鱼”太可怕了……他们会狠狠地咬人,如果我们不把他们制服的话……
托尼(把一箱柠檬递到他手里):你还是挣钱谋生吧!
里弗(推开柠檬箱):我跟我最好的朋友和他的家庭一道生活四年半了。我觉得我们彼此心照不宣,相互理解。可是,你瞧,竟成了这个样子!
托尼(平静地):你还没有体验过,小伙子!你最好拿上自己的行李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里弗:我不能,你知道,你妈妈对我是很偏爱的……
托尼把他拌倒在地上,拧他的手臂。
里弗:不,不是因为这个!……因为我恨我叔叔!……恨我叔叔!…恨我叔叔!…放开我!…
托尼(放开他):现在快去跟你的“火箭”玩去吧。
里弗:我这就走。最好在全世界你再也找不到一个我们的小伙子……(留心地察看着托尼的表情)难道不是这样吗?
托尼:谁知道呢?……
里弗(挑衅地):怎么,你找到更好的人了?
托尼:没有,不过……
里弗:什么——不过?
托尼:你不会懂得的。
里弗:你说说看嘛!
托尼:好吧……你知道吗,已经有一个月了,每当我在夜里醒来的时候,总感到缺少点什么……
里弗:什么呢?
托尼:我不知道……
里弗:娘儿们?
托尼(仿佛并没有听见):这个“什么”——就在这儿,在门后,在角落里。不过,它总会来的。
里弗:这个“它”是什么呢?
托尼:我不知道……它一定会给我带来快乐……就象我刚成为“火箭”一个成员时曾有过的那样……
里弗:这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一个小伙子不参加团伙,他就是个孤儿。当你在团伙里的时候,你永远不会感到孤独,咱们总是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当你的团伙比所有别的团伙都好的时候,当你是“火箭”的时候——你就会天不怕、地不怕,你就是皇亲国戚!
托尼(不同意他的说法):里弗,我已经听腻了。
里弗(小声地):托尼,你看着我,你看我,好……你知道,我向来是不求别人做任何事情的,甚至我连钟点都没有向别人问过,这是真的吧?但是我请求你:今天能来跳舞。
托尼(稍稍间歇了一会儿):我……答应了道克,晚上给他清理商店。
里弗:这事你可以在跳完舞以后再干。(他等待着,然而没有得到回答)我已经对所有的小伙子们讲了,你会来的。如果你不来,他们会笑话我的。
托尼:你跟他们说我几点钟到?
里弗(抱有希望地):十点。(没有回答,继续小声地说)为了我,托尼。为了里弗。
托尼(经过长久的沉默以后微笑地转向他):就这样,十点就十点。
里弗(拍着他的肩膀):至死不变心!
托里:从出生到安葬,…不过我对这样做还是感到很遗憾。
里弗:天晓得!说不定你日夜期待的那种什么,在今天晚上当你忘情跳舞的时候会突然出现哩。
托尼微笑地推开他。里弗跑掉了。
托尼(若有所思地):天晓得?…(唱)

天晓得?…
梦想……
也许有那么一个时机,
有一个人会和我相会,
他就是你。
梦想,
象流星飞在天上,
眼睛里闪着光辉,
突然降临!
天晓得?…

幸福在这里唾手可得,
它在这里徘徊,伴随着我,
在这光明的白昼。
瞧,我呼唤的奇迹就要降临,
象一场梦,
一切为我所有!
会来到吗?怎么说好……
如果真心诚意地等待,
奇迹就会到来!
噢,请到这里来吧,
快一些,
勿胆怯,
勇敢地来吧!

风在为我歌唱
它将在傍晚降临!
天晓得?…
奇迹在这里唾手可得,
在河滨,在角落……
也许,在今宵……

一家卖成衣的小裁缝店,已经在夜间停业了。不过后面的缝纫间里还亮着灯。这里摆放着几台缝纫机和一些人体模型——“没有穿衣服的”和穿着结婚礼服的。安妮达,一位留着长发,穿着鲜艳服装的波多黎各姑娘,正在工作台后边干着活。她给玛丽亚缝好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玛丽亚是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孩,她寸步不离安妮达的身边。
玛丽亚:Por favore(劳您驾了),安妮达!你是我的朋友呀……
安妮达:不行,玛丽亚。
玛丽亚(递给她剪刀):劳驾了,安妮达,你给剪短一点吧!
安妮达:别妨碍我!咱们现在用的可是自己的时间,不是女店主的时间。
玛丽亚:一英寸!只是小小的一英寸还不行?有什么关系呢?
安妮达:关系大了。
玛丽亚(绝望地):安妮达,这件连衣裙是为了跳舞穿的,可不是为了祈祷穿的呀!
安妮达:如果是个顽皮孩子,开头让她穿着跳舞,然后就得祈祷。
玛丽亚:Querida(劳驾),小小的一英寸,una Poca poca(就这么一点点)。
安妮达:我答应贝尔纳尔多了……
玛丽亚:嗬,又是这个贝尔纳尔多!我在这个国家已经呆了整整一个月了……又怎么样呢?根本就什么事也没有!我整天在这间屋子里缝啊缝的,整个晚上都在家里坐着。我这位好得不得了的哥哥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儿来?
安妮达:为了让你嫁给奇诺。
玛丽亚:奇诺!…当我看见他的时候,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安妮达:怎么,照你看,该有什么感觉?
玛丽亚:不知道……总得有点什么吧。当你看见贝尔纳尔多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安妮达:我看不到他的时候,我才会感觉到点什么哩。
玛丽亚:我一定要告诉爸爸和妈妈,当你和贝尔纳尔多看电影的时候,你们俩都干了些什么来着。
安妮达:我要把这件连衣裙撕烂!
玛丽亚:不!…不过只要你肯再剪短哪怕一丁点儿……
安妮达:明年吧。
玛丽亚:我恨这件连衣裙。
安妮达(冷静地):既然你不肯穿它,那么你今晚就不用和我们一道去跳舞了。
玛丽亚(生气地):不去就不去!…(抓起连衣裙)那你能不能用一朵红花把它弄漂亮点。
安妮达:不行。
她帮助玛丽亚穿连衣裙。
玛丽亚:白色只适合孩子们穿。那儿可能只有我一个人穿白色的……
玛丽亚突然不再讲下去了,她看见了自己在镜子里的影象。
安妮达:嗯?
玛丽亚:唉呀,多么美的衣服呀!…我错怪你了!
她高兴地拥抱安妮达。门突然开了,贝尔纳尔多探进头来。他身后是奇诺——一个有着和善而讨人喜欢的脸庞的少年。他们都穿着节日盛装。
贝尔纳尔多:女士们,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玛丽亚:你进来,纳尔多(贝尔纳尔多的爱称)。(玛丽亚在贝尔纳尔多面前转圈)好看吗?
贝尔纳尔多(看着她的脸),是的……(用嘴唇亲亲她的面颊)非常漂亮。
安妮达(抱怨地):我还没听见人家跟我说点什么……
贝尔纳尔多(吻她,但已经完全是按另外一种方式):你也非常漂亮。
玛丽亚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然后转向奇诺。
玛丽亚:进来吧,奇诺。不要怕。
奇诺(窘促地):这是妇女服装店……
安妮达:我们不会吃掉你……(往他那边看)当我们还没有很好地了解你之前。
贝尔纳尔多(盯着玛丽亚):奇诺,今天晚上如果我忙,脱不开身,你一定要陪着玛丽亚。你也一样,安妮达。
安妮达:Ai!(瞧你!)
奇诺:Si。(好的。)
玛丽亚(拥抱贝尔纳尔多):我哥哥是一条傻乎乎的看家犬。
贝尔纳尔多(温情地看着她):而我妹妹是一颗宝石。
安妮达:那我是什么,小骗子?
玛丽亚:纳尔多,最重要的是,我要让今天过得非常,非常地好……
贝尔纳尔多:噢,怎么回事?
玛丽亚(继续讲下去):……因为今天晚上是我在美国的少女生活的真正开始!
玛丽亚旋转着跳起舞来。

体育馆大厅,每当晚上便成了舞厅。两个团伙的成员已经都在这里了。他们各自同自己的姑娘们跳着舞。他们的脸是全神贯注的、平静的,尽管他们的形体动作极其强劲有力。“火箭”和“鲨鱼”相互之间主要通过色彩区分得很清楚。最初,两个团伙的一对对舞伴还是混着跳的,但每一对都跳出了自己的独特气质。小矬子约翰跳得非常高兴;调皮妞儿拼命要把自己表现成一个顽童,阿拉伯、金发少年和他们的舞伴跳得如醉如痴,小冰块跟他的女友薇尔玛翩翩起舞,他的步子象猫一样轻盈。她十分年轻,然而却极力摆出一个真正的“肉弹”的架式。“鲨鱼”们和他们肩并肩地跳着。两个团伙的一些年幼的成员靠墙站着,他们等待轮到自己上场时好把憋足了的劲头全都使出来。管理员——一位40岁左右的男人在观察着这里所发生的这一切。他的脸上流露着不自然的微笑,我们完全可以把这微笑解释为他对笼罩在舞厅里的那种潜在的紧张气氛的担忧。他有一个很著名的绰号,叫逗笑能手,大家都把他当成一个傻瓜。他身边是克拉普凯中士——准备随时扑灭任何事端。
贝尔纳尔多和安妮达来了,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奇诺和玛丽亚。玛丽亚兴奋地环顾着四周。倍倍首先看见了他们,接着“火箭”也看见了他们的到来。他们停下了舞步,开始聚拢在里弗的周围,只剩下“鲨鱼”的一些人在跳。“鲨鱼”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他们也逐渐散开并聚拢到贝尔纳尔多的周围。音乐停下来了,舞厅里的气氛立刻变得一触即发。里弗在自己的“副官们”的陪伴下,向贝尔纳尔多的那个方向走过去,以便把挑战打架的事通知给他。贝尔纳尔多也同自己的最亲近的朋友们一起迎着他走过去。但是逗笑能手这时出来干予了。
逗笑能手(强作微笑地):注意了,小伙子们和姑娘们!注意了!
喧嚣并未中止下来。
逗笑能手:注意了!
克拉普凯来到他身旁,谈话声静下来了。
逗笑能手:谢谢,谁也不能反驳,咱们今天这个非常美妙的晚会……
小伙子们嘻嘻地笑起来。
逗笑能手:我相信,你们大家都准备在这儿好好地认识认识,结交几个新朋友,会会老朋友,因此,今天的晚会我们都应该抱着一种特殊的感情。我们开的是友谊的舞会。难道这不合你们的心意吗?
可以听见一些讥讽意味的反驳。
逗笑能手:这么办吧,小家伙们,你们围成两圈,男孩子在外圈,姑娘们在里圈……
金发少年:那您站在哪儿呢?
逗笑能手(想要笑一笑):够了!…你们跳着转圈,当音乐停下来的时候,每一个小伙子就要同停在他对面的那位姑娘跳舞。开始吧?站成两圈,小伙子们。
“小伙子们”为他鼓掌并重复着他的话:“站成两圈……”等等,然而他们却站在原地不动。
逗笑能手:为什么不试试,并没有什么不好吧?
金发少年(走到前边,捂着肚子):哎呀,我不好了,我不好了,我……
克拉普凯往他那个方向起步走去,这时金发少年立即回到了原位。里弗打了一个手势给自己的女舞伴格拉采拉邀她过来,她站到了他身旁。贝尔纳尔多接受他的挑战,挽起安妮达的手臂、把她领到最前面,仿佛在说她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玛丽亚在旁边观察着其他的少年男女紧随着他们组成了两圈,来跳逗笑能手建议的那种舞蹈。
逗笑能手:太好了,小伙子们!我们现在就来转圈,谁也不知道谁会停在谁的面前。开始!
音乐响起,两圈都动了起来。逗笑能手嘴里吹着口哨同克拉普凯一起站在里圈的中心。他吹了一下哨,音乐静止。“火箭”团伙对面的姑娘是“鲨鱼”的,而“鲨鱼”团伙对面的是“火箭”的。
霎那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贝尔纳尔多对面的格拉采拉带着嫌恶的神情急忙闪开了他。于是贝尔纳尔多便向安妮达伸出手去,她跑到他身边来。里弗拉起了格拉采拉的手,两个团伙的其余成员便都仿效自己头头的榜样。克拉普凯想加以干予,让他们一定得按要求的那样跳,但是逗笑能手劝他不要这样做。“友谊舞”垮台了,于是每个团伙便各霸大厅相反的一方。他们开始跳起曼勃舞(注2)来。在两个团伙之间展开了一场独特的竞赛。开头,“鲨鱼”跳起他们自己的一套曼勃舞的花样,把“火箭”挤兑到墙角。但“火箭”展开了反攻,他们表演了曼勃舞另一种独特的变形。这个时候,托尼走进了大厅,里弗看到他来非常高兴,他停下舞蹈,过去跟他打招呼。“鲨鱼”利用这个时机,要占据舞厅的中心。现在在那里跳舞的只有贝尔纳尔多同安妮达,再加上倍倍同他的女友这两对。人群围上了他们。里弗意识到事情不妙,便把格拉采拉拉到自己身边来,小冰块也挽起薇尔玛的手。现在他们占据了舞厅的中央,并吸引了在场人们的注意。然后又轮到了贝尔纳尔多和安妮达,他俩的对面是里弗和格拉采拉在跳着。整个气氛更加紧张了。所有的人都齐声喊着“曼勃!曼勃!”就在这一瞬间,站在大厅对面角落里的托尼和玛丽亚相互发现了对方。
直到这之前,他们都各自为自己的朋友们助威,用手打着拍子。现在他们都哑然了,微笑从脸上消失,手也放了下来。这时响起了恰恰舞(注3)的旋律。托尼和玛丽亚缓缓地向相互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他们靠近以后,好象在梦中似地开始跳起来,彼此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不再留意周围的任何人,忘记了他们身处何方,忘记了时间。
托尼:现在你是否觉得我是一个外人?
玛丽亚:我知道,但我并不觉得。
托尼:也许我们从前就遇见过?
玛丽亚:我知道,从未遇见过。
托尼:我感觉到,我知道——发生了从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这本来是应当发生的。而它,现在发生了,不,这样说还不够……
玛丽亚(打断他):我的双手冰冷。
托尼拿起她的双手。
玛丽亚:你的也一样。
托尼用她的手抚摸自己的面颊。
玛丽亚:多么热(用他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托尼:多么美。
玛丽亚(看着他的眼睛):你多漂亮。
托尼:真令人难以置信……你真的不笑话我这副模样?
玛丽亚:我还没有学会笑话人家的模样。而现在,我觉得我再也学不会了。
托尼停住脚步,吻她的手,然后又轻柔而纯洁地贴着她的嘴唇印上了一吻。他们几乎是彼此向后退了一步,继续目不转睛地凝视对方。突然,贝尔纳尔多发现了他们。他暴跳如雷地向他扑了过来。
他俩之间的对话声音很低,一开头并没有被逗笑能手和克拉普凯觉察到。
贝尔纳尔多:走开,“真正的美国人”!
托尼:冷静点,贝尔纳尔多!
贝尔纳尔多:你离开我妹妹远点!
托尼:妹妹?
贝尔纳尔多(对玛丽亚):难道你没看出来,他是他们一伙的。
玛丽亚:没有,我只看见了他自己。
贝尔纳尔多:他们总是一个劲儿地要从波多黎各的女孩……
托尼:不是事实!
里弗(他同小冰块一起):以后再说,托尼。
奇诺(走到托尼跟前):滚开!
托尼:奇诺,你别管!(对玛丽亚)你别听他们的!
贝尔纳尔多:她首先要听自己哥哥的……
里弗(打断他):假如您忍不住……
逗笑能手(来到他们跟前):孩子们!孩子们!刚才一切还都进行得好好的。
克拉普凯也朝他们这面走过来。“火箭”中的一个人吹了一声警告的口哨。所有的人都往大厅四处散开了,只剩了小矬子约翰站在原地不动,好让逗笑能手把自己的话说完。
逗笑能手:继续跳吧,咱们今晚过得多愉快,不是这样吗?
音乐重新奏起,逗笑能手离开了。克拉普凯有点举棋不定。他觉得有点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了,却不知道是什么事。
贝尔纳尔多(对奇诺):你把她从这儿领走。我们回家吧。
玛丽亚:纳尔多,这可是我的第一次舞会呀!
贝尔纳尔多:我求你,走吧。
玛丽亚踌躇一了一下,然后就由奇诺陪伴着向门口走去。托尼看着她的背影。她停下来,往他那里看着。
奇诺(挽起她的手臂):走吧,玛丽亚。
托尼(重复讲着她的名字):玛丽亚……
他没有察觉到贝尔纳尔多正朝他走来,不过,里弗挡住了贝尔纳尔多的路。
贝尔纳尔多(推开里弗的手):我不需要你。
里弗:可是我倒是需要你。为了制定“火箭”反“鲨鱼”的军事行动计划。
贝尔纳尔多:非常荣幸。
里弗:咱们到街上去吧。
贝尔纳尔多:我怕搞这种名堂时留下妇女在场。我们半夜见。
里弗:在道克小商店怎么样?(贝尔纳尔多点点头)只不过在这之前别搞什么鬼!
贝尔纳尔多:那些规则我都知道……“真正的美国人”。(他绕过里弗,挽起安妮达的手,向出口走去。对安妮达说)我不是请你跟着她吗!
安妮达:对不起,有我在,你就会多个帮手……
他们走出去了。托尼继续往门那个方向望着,玛丽亚早已从那里消失。他依然失魂落魄似的,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什么也没有看见,没有听见。
里弗(对小冰块):半夜在道克商店附近。你告诉大伙。
小冰块:是,老爷子!(走掉)
托尼(继续重复着她的名字):玛丽亚……
里弗:托尼!……托尼!……
托尼(并没有理会他的召唤,低声说着):玛丽亚……
托尼唱了起来,现在他已经不是在舞厅里,而是在西区的一条大街上……
托尼(唱):

玛丽亚!
世界上我不到比它更美的声音。

(可以听见回声:玛丽亚,玛丽亚,玛丽亚,玛丽亚……)

一切最美的声音变成一个,
世界把它全都给了我。

(回声:玛丽亚,玛丽亚,玛丽亚,玛丽亚,玛丽亚……)

玛丽亚!
我刚刚遇见了玛丽亚!
这个名字只一瞬,
就变成了比其他名字更美的
美名!
玛丽亚!
现在我吻了玛丽亚,
这个名字突然震响,
一个新的声音就在世界上
诞生。
玛丽亚!
你大声讲话——歌声飞扬,
你小声讲话——象在祈祷上苍,
玛丽亚……
让我永远做梦,
玛丽亚!
世上找不到比你更美的声音,
玛丽亚!

玛丽亚的卧室。夜。玛丽亚透过窗子往街上看,她并没有注意到贝尔纳尔多正站在她身后,结束他那一段愤怒的冗长独白。
贝尔纳尔多:……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破坏你的晚会或者欣赏自己的嗓门。我在这个国家住的时间比你长。
玛丽亚(小声地):是的,纳尔多。
贝尔纳尔多:将来,等你成为上了年纪的做了人家老婆的妇道人家,成为五个孩子的妈妈的时候,你再来劝说我该怎么怎么做好了。不过,现在一切全得反过来。
安妮达(讥讽地):当然喽,现在她是个上了年纪的做了人家老婆的妇道人家。
贝尔纳尔多(往外走):现在睡觉吧。
玛丽亚:Si(好的),纳尔多。
贝尔纳尔多走了出去。安妮达耽搁了一小会儿,拥抱完玛丽亚,她就赶忙追贝尔纳尔多去了。
安妮达:其实,她有妈妈,还有爸爸……
贝尔纳尔多(耸耸肩):他们对这个国家了解得并不比我多。
安妮达:你也并不是什么全知道。在这儿,姑娘们是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娱乐消遣方式的……玛丽亚现在是在美国!
贝尔纳尔多(尖酸刻薄地):连波多黎各现在也在美国!

他穿过顶层阁楼的门来到屋顶,安妮达跟着他。波多黎各的年轻人经常聚集在这里,这儿是他们喜爱的会面地点。现在倍倍正在这里拥抱康索艾拉,这是一位涂脂抹粉的金发少女,还不乏魅力。英吉奥在和罗莎莉亚接吻,她尽管智商不高,却有着丰满美丽的外形。奇诺也在这儿;他显然很苦恼,极力不去看他身边发生的事。当贝尔纳尔多和安妮达走进门来的时候,大家都转过身去。
安妮达(拥抱贝尔纳尔多):我不知道你会先失掉什么——脑袋(吻他的头)还是嗓子。
贝尔纳尔多(摆脱出来):Vamonos Cicos!(走吧,小伙子们!)
英吉奥(吻自己的姑娘):慌慌张张地要到哪儿去?
奇诺:玛丽亚一切都好吗?
贝尔纳尔多(沉重地):还好,没有什么事……倍倍!……英吉奥!……(对安妮达)今天晚上要把一切都一下子彻底解决。
倍倍(不甘心离开康索艾拉):我感觉好极了,
安妮达(回答贝尔纳尔多)。你最好还是先彻底搞搞自己的事。
贝尔纳尔多:你别担心我。
安妮达:我担心你的鼻子,你的脑袋——它们一定会被他们给扭断的。
康索艾拉和罗莎莉亚(不安地):扭断?
安妮达:当然喽。他们利用玛丽亚作借口,好掀起……第三次世界大战。
贝尔纳尔多:问题并不仅仅在这儿。
安妮达(贴近他):不仅仅在这儿?不过,她可是仅仅跳了跳舞!
贝尔纳尔多:同“真正的美国人”跳,其实他是个波兰人。
安妮达:这是一位西班牙人说的!
贝尔纳尔多:你怎么变得不招人喜欢了。
罗莎莉亚:那位托尼倒是十分招人喜欢。
康索艾拉:他干了什么事?
奇诺(走近):他是给人跑腿的小崽。
安妮达:那你是什么?
奇诺:是助手。
贝尔纳尔多:Si(好了)!奇诺找到工作,有一半是靠他是波兰人,因为他们把波兰人看成是美国人!
安妮达:瞧,他又重弹老调了!(大声诵读着波多黎各人全都知道的口头禅;贝尔纳尔多附和她一道诵读)你爸爸是波兰人,你妈妈是瑞典人,但是你出生在此地,一切都完好无缺:你是个美国人!(停顿)而我们呢?我们是外国人!
倍倍和康索艾拉:是虱子!
倍倍、康索艾拉和安妮达:是蟑螂!
贝尔纳尔多:怎么,难道实际上不是这样吗?(痛苦地)每当我回想起,从前我是怎样想象这里的生活的时候(苦涩地笑着),我们到这里来的时候,还是很小的小孩子。我们相信……我们满怀着希望……
安妮达(自嘲地):我们胸怀坦荡地……
康索艾拉:满腔热忱地展开双臂……
倍倍:你来到这里时,大张开嘴巴。
康索艾拉:你来到这里时才这个样子,蠢猪!(给了他一个嘴巴)他们会给你戴上手铐把你谴送回去。
倍倍:我要坐旅行汽车回去。
奇诺:带全套标准设备的!
倍倍:里边有酒吧间!
英吉奥:有电话!
奇诺:有电视!
倍倍:彩色的!
康索艾拉:假如你有了这一切,那你还要回波多黎各去干嘛?
安妮达:假如你没有这一切,那么你回到波多黎各岂不是连看也看不到它们了吗?
贝尔纳尔多(对安妮达):难道这里就那么好吗?
安妮达:怎么,那里好吗?我们在那儿既没有地也没有房。
贝尔纳尔多:我们现在也任什么都没有。只不过在这儿,“任什么都没有”倒比什么都更值钱。
安妮达(生气地):反正比你掉钱!
贝尔纳尔多(以揶揄的口吻叫起她西班牙文的全名):安妮达一约瑟芬娜一捷列吉塔……
安妮达:现在我简简单单地就是安妮达!
贝尔纳尔多(继续叫着):“……贝特里茨一德一卡尔里一玛格莉特等等,等等。……
安妮达:你过去是移民,你现在还是移民!
贝尔纳尔多(拂弄着她的头发):你们看,她本来应当洗洗头发,可现在却需要给她洗洗脑子了。
安妮达(笑着):住嘴!
贝尔纳尔多:现在,若是没有山姆大叔,她就没法儿生活。
安妮达(坚决地)噢,不!这是扯谎(唱)
波多黎各,
亲爱的祖国……
愿你消失在海底,
你只能等待着狂风巨澜。
孩子们一代代繁衍生息。
永生永世没有金钱,
永生永世太阳照耀,
一会儿暴晒,一会儿煮烤。
曼哈顿对我比一切都更加珍贵,
快快吸收它的精萃。
姑娘们:
我喜欢生活在美国,
我愿意生活在美国,
这里不虞遗乏,应有尽有。
贝尔纳尔多:
在美国,我可以赚个够。
安妮达:
在美国购物可以赊欠,
贝尔纳尔多:
他们会索取我们双倍的钱,
我知道。
康索艾拉:
洗衣机会进我们家门。
奇诺:
你会洗出一些小窟窿。
安妮达:
摩天大楼在哪里?在美国!
一个姑娘:
福特工厂呢?在美国!
另一个姑娘:
巨大的商行?当然,在美国!
小伙子们:
对我们来说,贫民窟在美国。
安妮达:
这儿的楼房一天比一天多。
贝尔纳尔多:
钻进去吧——挨上一记耳光。
安妮达:
我会得到一套住宅。
贝尔纳尔多:
请你改变一下自己的肤色。
安妮达和姑娘们:
在美国生活多么惬意。
贝尔纳尔多:
除非你在这儿强而有力。
姑娘们:
在美国你可以为所欲为。
小伙子们:
除非你与白人同类。
安妮达和康索艾拉:
这里一切人都高傲而自由。
贝尔纳尔多:
这里第三个饥饿者把每一个人等候。
安妮达:
你可以成为你想要做的人。
小伙子们:
你可以做擦地板的主人。
贝尔纳尔多:
在美国没有任何神圣的事物。
美国让暴徒作践了个够!
朋友们,在美国并不值得羡慕!
安妮达:
我的朋友,我毕竟在美国居住。
贝尔纳尔多:
也许我要去圣胡安。
安妮达:
唉呀,你这个绝望的儿男!
贝尔纳尔多:
那里人们会无限喜悦。
安妮达:
他们全都在纽约。
贝尔纳尔多:
哎呀,Vamonos Cicos,es tarde!(快走吧,朋友们,已经晚了!)
所有的人都往出口走。姑娘们紧靠着小伙子们,她们不愿意放他们。倍倍、英吉奥、奇诺、罗莎莉亚和康索艾拉先走出去了;安妮达和贝尔纳尔多在楼梯上吻别。歌声和舞蹈甚至使贝尔纳尔多的情绪也变得温和了。
贝尔纳尔多(对安妮达):深夜在楼顶等我。
安妮达:深夜在楼顶等我。
贝尔纳尔多:行吗,等还是不等?
安妮达:行吗,等还是不等?
贝尔纳尔多:你说呀,你来吗?
安妮达:你今天不是有一个重要得要命的军事会议吗。你说,是会议还是我?
贝尔纳尔多:先一个,后一个。
安妮达(摆脱开他的拥抱):现在我是美国姑娘。我谁也不等。
贝尔纳尔多(对奇诺):你回家吧,在家里至少女人们知道白己的地位。
安妮达:你回家吧,在家里至少小男孩们不会准备去开军事会议。
贝尔纳尔多:而这里却准备召开。你是不是真的愿意我成为美国人,真的?(安妮达用一个猥亵的手势回答他;贝尔纳尔多向她鞠了一个躬)Buenas nochs(晚安)。安妮达一约瑟芬娜……(开始下楼)捷列吉塔一贝特里茨一德一卡尔曼及其他等等,等等,等等……
安妮达(对着他的背影):移民!
安妮达和别的姑娘们站在玛丽亚房门旁边的楼梯口上。可以听见倍倍和英吉奥从他们往下跑的楼梯上传来的跟自己心爱的罗莎莉亚和康索艾拉告别的歌词“祝君晚安”。她俩齐声回答,接着罗莎莉亚轻轻地献了敲玛丽亚的门。

玛丽亚的卧室。玛丽亚已经换上睡袍,准备上床。从门外传来她的女友们压得很低的话语声。
康索艾拉的声音:Buenas noches(晚安),玛丽亚!
安妮达的声音:晚安,玛丽亚!
玛丽亚(小声地,带着微笑):晚安。
可以听见鞋后跟踩楼梯的零碎的声响。尔后又陷入寂静。突然,玛丽亚听见好象有人在呼唤她。她走近敞开着的窗口,从这里可以看见备用的消防梯。
托尼站在院子里,他的目光正在搜寻着玛丽亚的窗户。
托尼:玛丽亚!……
玛丽亚走到消防梯口。
托尼:玛丽亚!……
玛丽亚:嘘……
托尼(看见她):玛丽亚!……
玛丽亚:轻点!假如贝尔纳尔多……
托尼:你下来!
玛丽亚:不!
托尼:玛丽亚……
玛丽亚:求你了!爸爸和妈妈会醒的……
托尼:哪怕一小会儿。
玛丽亚(露着微笑):一小会太少了。
托尼(微笑着回答):那么就一小时。
玛丽亚:我不能。
托尼:那么就一辈子。
玛丽亚:嘘!
托尼:那么我上去吧。
玛丽亚父亲的声音(从房间里):玛丽亚!
玛丽亚(回到窗口):Momentito(等一小会儿),爸爸。(对托尼)你瞧,你惹出娄子来了吧……
托尼(沿消防梯费劲地往上攀):Momentito,玛丽亚。
玛丽亚:Callate!(别作声!)嘘!(她伸出手,试图阻止他)
托尼(抓住她的手):嘘!
玛丽亚:这很危险,假如让贝尔纳尔多知道了……
托尼:我们就是要做得正大光明,让他知道。我并不是“他们当中的一个”,玛丽亚。
玛丽亚:但是你也并不是我们的人,我也不是你们当中的一个。
托尼:对我来说,你是最最美好的……
她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玛丽亚父亲的声音:玛鲁卡!
玛丽亚:Si yo vengo(是的,我来了),爸爸!
托尼:玛鲁卡?
玛丽亚:这是他想出来的叫我的爱称。
托尼:我喜欢他。他也会喜欢我的。
玛丽亚:不。他也象贝尔纳尔多一样,什么都不怕。(出其不意地笑了)难道能够怕你吗?
托尼:你看着我!
玛丽亚(用手碰了一下他的脸):我看你。
托尼:只看我。
玛丽亚(唱):
就一个你,现在我已是你的,
直到永远。
每一步,每一个呼吸,我的每一个眼神,
都为了你,
只为了你,
直到永远。
托尼(唱):
全世界就只有一个玛丽亚,
我所看到和听到的一切——玛丽亚。
玛丽亚:
托尼,托尼……
托尼:
只有你,我心中只有一个你,
我整个的心都充满了你。
玛丽亚:
世界从今宵起——就我们俩同在!
托尼:
今宵,今宵,
我们相会在今宵,
大地在我们脚下陷落。
玛丽亚:
今宵,今宵,
只有一个你,今宵,
和你见面之前,我不算活。
玛丽亚父亲的声音:玛鲁卡!
玛丽亚:你不能再停留了,快走吧!
托尼:我不怕。
玛丽亚:我请求你!
托尼(吻她):晚安。
玛丽亚:Buenas noches。
托尼:我爱你。
玛丽亚:是的,是的。赶紧走吧!(托尼沿梯子下去)等一下!我什么时候能够再看见你?(托尼往回走)不!
托尼:明天。
玛丽亚:我在结婚礼服店工作,就在对面,穿过大街。柳奇亚商店。
托尼:我到那儿去。
玛丽亚:关门的时候。六点。
托尼:好的。
玛丽亚:晚安。
托尼:晚安。
他继续下梯子。
玛丽亚:托尼!
托尼:嘘!
玛丽亚:你走后门。
托尼:Si。
他又继续往下下。
玛丽亚:托尼!(他停了下来,短暂的静默)托尼是什么意思?
托尼:就是安东。
玛丽亚:Te adoro(我拥抱你)。安东!
托尼:Te adoro,玛丽亚!
两个人(唱):
当你入睡时,
你要想到我,
还要梦见我,
整夜相思痴。
托尼跑着消失在黑暗中。玛丽亚看着他的身影。

几乎所有的“火箭”,都集聚在道克小商店的门口。小伙子显然很焦躁不安。火药桶和阿拉伯在人行道上来回走着,警觉地注视着四周。小矬子约翰正在读一本从道克的信箱里拿出来的连环画册。机灵鬼和吉他就在人行道上玩牌。调皮妞儿顺着电灯杆往上爬,好显示她的灵活。
火药桶(不耐烦地):真见鬼,这帮“鲨鱼”都消失到哪儿去了?
阿拉伯:也许,他们胆怯了吧?
火药桶(用拳头击另一只手掌):对,没错!
金发少年:你扰乱了我的神经。
小矬子约翰(浸沉在连环画里):他不会用……三棱匕首……
阿拉伯(转过身来):什么?
小矬子约翰:他甚至不会用自动枪。
金发少年:他是谁?
小矬子约翰:超人。嗨,我已经爱上他了。
金发少年:那就跟他结婚好了。
调皮妞儿(从电线杆上跳下来):一般地讲,我是不会出嫁的。那实在是太麻烦了。
阿拉伯:你当然不会出嫁喽。你的确是太丑了。
调皮妞儿(作了一个射击他的姿势):嗒一嗒。
阿拉伯(手捂肚子,躺到人行道上):哎呀一呀。一个少年犯死了……
小矬子约翰(并非无动于衷地看了看“尸首”):怎么,难道用真的自动枪朝他来这么一下子,不就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调皮妞儿:我知道你遇到这种事会怎么样:裤子里准会装满了东西。
小矬子约翰:你干脆学你姐姐的样儿到便道上站着去吧。
调皮妞儿(扑向他):你听着,你这个臭大粪!……我已经抽过你两次耳光了,我还会再抽你的!
当他俩撕打的时候,里弗和小冰块领着薇尔玛和格拉采拉一道来了。小冰块冷冰冰地把调皮妞儿和小矬子约翰分开,而里弗却立刻摆出一副架式,使人感到在这里他是最重要的人物。
里弗:你们好,一伙的!一切都好了吗?
“火箭”(全体):还用问,……手都痒痒了!只要他们一到……嗒一啪!……
里弗:我为你们骄傲,老爷子们!今晚在舞会上大家都干得挺漂亮。
火药桶:不过,他们在哪儿呐?
里弗:你去放哨,火药桶,不要提前放炮啊。谁也没有见到托尼吗?
火药桶(揶揄地):他是个隐身人。
阿拉伯:听我说,里弗,你认为他们会求饶吗?
里弗(冷酷地):求宽恕!
金发少年(不安地):也许,我们只用一些橡皮管就能对付过去,是吗?
里弗:你放心,小家伙!
格拉采拉(挽起他的手):你说得对,老爷子。
火药桶(不耐烦地):我准备好了!
小冰块:冷静点!别激动!
火药桶(挥着拳头):嗒一啪!
调皮妞儿:听我说,里弗,是不是每一个多余的人对你都有用……
里弗:不!
格拉采拉(指着调皮妞儿对薇尔玛说):美国悲剧!
调皮妞儿(做了一个射击她的姿势):啪!
格拉采拉:放屁!
薇尔玛:呸!
两个人笑了起来。
里弗:这样,姑娘们,当“鲨鱼”来的时候,你们立即从这儿跑开。
格拉采拉:我们可能走,不过,也可能不走。
里弗:这可不是好玩的,格拉采拉!
格拉采拉:我和薇尔玛也不是什么好玩的呀。是这样吗,薇尔玛?
薇尔玛:当然了,那还用说!
格拉采拉:要好好记住这一点,别忘了!
她俩又笑了起来。
火药桶(对里弗):你听我说,我们干吗要在这些傻瓜身上浪费时间?
格拉采拉(气愤地):你说我和薇尔玛是傻瓜?
调皮妞儿:哈一哈!
警车驶来,停在人行道旁。克拉普凯从车里探出头来。
克拉普凯:喂,你!
“火箭”(全体同时):喂,你……喂,谁?……谁……?你是谁?谁是你?你一你……
克拉普凯打开车门,钻了出来。
里弗:我们向您问好了,克拉普凯中士!
克拉普凯(指着小矬子约翰):你!
小矬子约翰:我?
克拉普凯:是的,你。你怎么,是聋子?
小矬子约翰:哪里,您先生。我的听力是百分之百。
克拉普凯:为什么不回答我?
阿拉伯:他妈妈教育他任何时候都不要回答警察的话。
克拉普凯(对阿拉伯):你听着,说俏皮话的家伙,你是不是愿意让我把你给送到你该去的地方?
阿拉伯:噢,不,先生!
克拉普凯(向其他人):你们所有的人都是懒鬼!我要把你们所有的人都关进拘留所去,我看你们还在不在这儿闲荡?
里弗(假装天真无邪地):我们怕回家,先生。那儿的周围环境太坏了。
阿拉伯:家里没有一个人爱我们……
金发少年:简直是受罪……
火药桶:假如您禁止我们在街上过夜,我们很可能成为少年犯。
克拉普凯:够了!我知道你们今天在舞会上打什么坏主意,你们休想……
等车司机打断了他,前者刚刚接到了无线电信号。
司机(着急地):喂,中士!赶快去吧!我收到了“10一13”的信号。
克拉普凯(对小伙子们):好了,你们走吧!快滚!(向汽车走去)当我回来的时候,别让我再见到你们当中的任何人!
他钻进了汽车,还没等他关上门,汽车已飞驰而去。火药桶在马路上追着汽车跑。
火药桶:喂,你忘了跟我们说“再见”!
阿拉伯(站在人行道上):这些警察狗子的教养太差。
金发少年:他们对待咱们的那副模样,好象咱们根本就不是人。
小矬子约翰(不安地):他气得够呛,是不是?
阿拉伯:那又怎么样?啐他两口!
小矬子约翰:若是他回来的时候,咱们正跟“鲨鱼”……
里弗(打断他):往后我们要牵着他的鼻子走!这些密探尽相信那些臭气熏天的报刊上报道的玩艺儿,把我们描绘得不成样子!
里弗含有深意地看着老虎,他懂得里弗是故意想开开心,于是开始配合里弗演了一出双簧。
老虎(装成克拉普凯):喂,你!
里弗:谁?是我吗,克拉普凯中士?
老虎(装成克拉普凯):是的,你!你这个小狗崽子能不能举出一条原因来,说明不该让你坐牢?
里弗(唱):
这些不幸的小鬼,
你,克拉普凯,难道不懂——
我们的祖先有罪,
我们才滑到了底层。
我们的妈妈嗜毒成性,
爸爸都是些醉鬼,
我们这才成了下流胚!
全体:
你信不信,克拉普凯,我们可怜,
我们小时候,既无人抚爱,也无人照管。
我们不是无赖,
你对我们应有所了解。
无尽的善良充满我们的心怀。
里弗:
善良!
全体:
善良,善良,
一大堆善良,
甚至最坏的人也充满善良。
老虎(装成克拉普凯):噢,多么动人的故事!
里弗:让全世界都听到它!
老虎:最好让法官听一听。
里弗(对阿拉伯):
法官,我不想说假话,
我的家庭——非常可怖,
所有的人都吸大麻,
唯独我不能抽上一口。
他们压根儿就不想要我,
我是偶然地投错了胎。
我有什么罪,即使我坏。
阿拉伯(装成法官):
是的!
听着,克拉普凯,你真是少有的傻瓜!
法官要这样的小伙子干啥。
快去请医生,让孩子安心,
他不正常,就是说有精神病!
里弗:
是,我有精神病!
全体:
是的,我有精神病,我有精神病,
就算我有精神病,
每个人都不正常,都是精神病!
阿拉伯(装成法官):注意,注意!根据法官的权威意见,这个孩子失去理智的重要原因在于,他没有一个真正的家。
里弗:哈!我失去理智是因为我是失去家的人!
阿拉伯(扮演法官):送他去看精神病医生!
里弗(对火药桶唱):
爸爸揍妈妈,
妈妈打我耳光。
爷爷卖吗啡,
奶奶喝酒狂。
姐姐站便道,
哥哥抢劫成性。
这难道奇怪,
我患精神病?
火药桶(扮成疯子):是的!(唱):
克拉普凯,没说的,你真是一只火鸡。
劳动能治好小伙子,
比一切科学都灵。
他是制度的牺牲品,心里多痛苦,
他患的是社会病。
里弗:
我是病人!
全体:
我们有病,我们有病,
病得很重,
得了很重的社会病!
火药桶(装成疯子):我认为这孩子不需要进行精神治疗。少年犯罪——是严重的社会邪恶症。
火药桶:让慈善团体来照料他们吧!
里弗(对金发少年唱):
为了不致身陷囹圄,
人们反复向我嘱咐:
我应当做一个劳动者,
就是说,当一名奴仆。
我不妨害社会公益,
我只不过是劳动的反对者,
因此,也许,我是一只骆驼!
金发少年(扮成慈善团体的太太):
哎!
克拉普凯,真不害臊,这事与我们何干?
这孩子并不需要劳动,
只需要在牢里关上一年。
你该明白了吧,
即使你再痴再呆,
也应该知道,这孩子是个无赖!
里弗:
无赖!
全体:
无赖,无赖,
坏透了的无赖。
最坏的最可怕的无赖!
阿拉伯(扮成法官):一切原因都在于愚昧!
火药桶(作为疯子):他喝酒——这才是罪恶的根源。
金发少年(装作慈善团体的太太):一切原因都在于愚昧。
阿拉伯:他比驴子还固执。
火药桶:问题在于儿童发育过快症。
金发少年:他已不再是少年。
全休:
克拉普凯,我们已深陷迷津!
怜悯我们吧,克拉普凯,
我们病得如此厉害!
要知道,谁也不需要
这种社会的恶行。
克拉普凯,你哪怕
说句话指点指点我们……
我们依靠你啊,克拉普凯,
将我们……
从柜台敞着的窗口里看到道克来了,他在收拾杂志、报纸、糖果,准备夜间打烊了。他的个子不高,正当中年,待人很和气。
道克:小姐和先生们,停业铃响了!你,小矬子约翰,照我看早该睡觉了。
小矬子约翰:我有失眠症,道克。烦人的事太多了。
里弗和小冰块走向小商店。别的人跟随着他们。当他们跨进门坎时,道克匆匆地同他们交谈了几句。
道克:今天有人看见托尼没有?
调皮妞儿:都看见他来着!
道克:他应当来收拾店铺的。
小矬子约翰:也许他决定不来收拾店铺,而去收拾波多黎各人了吧。
道克:谁,托尼?

下面的行动都是在小商店里边进行的。这个小商店同时经营糖果点心、烟草等杂货,而且还兼营药品和小吃。这里是“火箭”的司令部。
里弗:听我说,道克,你现在不能让商店关门。
道克:这为什么?
里弗:我们要在这儿开军事会议。
道克:什么?
金发少年:我们要协商有关武器的问题。
阿拉伯:要和波多黎各人干一架!
道克:武器?……你们为什么不去打篮球,那岂不更好?
调皮妞儿:得了吧!
道克想要关灯,但是火药桶把他的手从开关上推开了。
火药桶(威胁地):你要明白!我们到这儿来有特殊任务。
道克:你们是要做坑害波多黎各人的事吧?
火药桶:是他们要坑害我们。
道克:所有这一切,对你们来说都是儿戏。
里弗:听我说,道克。我们不能向他们让步。这对我们很重要。
道克:什么重要——为了一小块街道打架?
火药桶:对我们来说,这是重要的。
道克:还不如说对无赖重要。
火药桶(他火了):你骂谁?
道克:骂军事会议……
火药桶:你别来这一套,道克……
道克:骂打架……
火药桶:你听见我的话了吗,道克?
道克:当我象你那么大岁数的时候……
火药桶(气炸了):当你象我这么大岁数的时候……当我亲爱的爸爸象我这么大岁数的时候……当我哥哥象我这么大岁数的时候!……你们谁没有象我这么大岁数的时候呀!可是与其说你们是要了解我们,还不如说首先是要挖掘我们在想些什么!
道克:挖掘……我首先要挖掘的是我的坟墓——它才是我要挖掘的。
突然,所有的人都回过头去看门的那个方向。贝尔纳尔多、奇诺、倍倍和英吉奥进来了。道克不安地看着新来的人。气氛立即紧张起来。任何人都没有讲话。里弗拍了一下格拉采拉的胸脯,示意她到走的时候了。她和薇尔玛嫌恶地绕过“鲨鱼”走出去了。调皮妞儿试图躲在钢琴后边,但是里弗发现了她。她用央求的目光看着他,而他却打手势让她走。调皮妞儿和另外两个姑娘不同,她推操着“鲨鱼”,打他们身旁走过去,仿佛她实际上是个小伙子。
里弗:道克,我请客。请您给每人一份可口可乐。
贝尔纳尔多:还是让我们谈正事吧。
里弗:贝尔纳尔多不懂得高雅的风度。
贝尔纳尔多:我也很不喜欢你,所以咱们就免了罢。
里弗:好的。不要了,道克!
道克:你们听我说,小伙子们,你们最好是好好谈谈……
里弗:回去吧!
道克走到后面的屋子里去,而两个团伙的成员都围着各自的头头坐了下来。
里弗:我们召唤你们来是要打一架。决定性的,一架决定胜负。同意吗?
贝尔纳尔多:条件呢?
里弗:你们的条件。我们已忍无可忍了。
贝尔纳尔多:你们挑起的。
里弗:是谁今天打小矬子约翰来着?
贝尔纳尔多:是谁在我搬到这儿来的第一天打我的?
火药桶:谁请你搬到这儿来的?
倍倍:谁请你来着?
金发少年:你往等你的那个地方搬吧!
火药桶:西班牙佬!
倍倍:爱尔兰丑样儿!
英吉奥:意大利棒子!
贝尔纳尔多:我们同意!
里弗:时间?
贝尔纳尔多:明天。
里弗:日落以后。(他们相互击掌)地点?
贝尔纳尔多:公园。
里弗:河边。
贝尔纳尔多:公路干线下边。(他们互相击掌)
里弗:武器?
突然托尼跑了进来。
托尼:道克,喂,道克!
他看到聚集的人们,惊异得愣住了。里弗高兴地向他挥挥手,贝尔纳尔多却以毫不掩饰的充满敌意的眼光看着他。
火药桶(把话题拉回到军事会议尚末解决的问题上来):武器?
道克进来。托尼和他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目光。
贝尔纳尔多:武器?
里弗:你的意见。
贝尔纳尔多:是你叫我们来的。
里弗:你不敢讲自己的意见。
贝尔纳尔多:石头。
里弗:皮带。
贝尔纳尔多:管子。
里弗:洋铁罐。
贝尔纳尔多:砖头。
里弗:弯头。
贝尔纳尔多:链子。
托尼:燃烧瓶、刀子、短枪!(所有的人都诧异地看着他)这算什么,你们这帮胆小鬼们!
火药桶:你管谁叫胆小鬼?
贝尔纳尔多:渔翁从远处看渔翁。
托尼:我把所有的人都叫胆小鬼。连我也在内,勇士们,你们要用砖头。怎么,你们害怕互相碰着吧,你们害怕拳头吧?害怕老老实实空手打一架吧?
金发少年:完全不用那些破烂玩艺儿吗?
火药桶(对托尼):这还算什么打架!
里弗(他同意托尼):谁赞成?
贝尔纳尔多:你要求用的武器。
托尼:一切都可以通过老老实实空手打一架来解决。除非力不从心。每个团伙出一个最优秀的战士,他们两人交手决定一切。
贝尔纳尔多(看着托尼):我荣幸地愿意冒冒风险……OK!老老实实空手打一架!
倍倍:什么?
火药桶:不!
里弗:由指挥员决定——是或者不!老老实实打一架。(他们互相击掌)
贝尔纳尔多(对托尼):我要把你揍得让你亲娘都认不出你来。
里弗:你们的最优秀的战士将和我们的最优秀的战士交手。我们选他。(他拍了拍小冰块的肩)
贝尔纳尔多:我还以为是这位……
里弗:我们已经协商过了,而且击了掌。
贝尔纳尔多(他知道要退却已经晚了):是的……我们击过掌了。
火药桶(迅速地):你听着,贝尔纳尔多,如果你想改变自己的决定.那么,我们还可以……
他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因为守门的警戒哨突然发出了警告。“火箭”和“鲨鱼”的全体人员都立即分头坐好,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是混着坐的。一片寂静。什朗克走进来。他充满怀疑地看着大伙,他感到发生了某种不寻常的事。
道克(充满优虑地):晚上好,中尉。我和托尼刚刚准备要闭店。
什朗克(没有理会他,故意装作心平气和地):这很不错呀,小伙子们!我看见你们能坐在一块,很高兴。今天我在体育场说了你们几句还是挺值得的——瞧,你们已经……(从托盘上拿了几块糖,看着道克说)您要说点什么?
道克:我能说什么呢?我只不过是个乡下的笨佬。
什朗克(又对小伙子们):你们知道,当上级知道这种情况的时候,甚至会提升我的……(开始嚼糖果)大伙都很满意吧,是吗,贝尔纳尔多?他们会提升我……而你们,波多黎各人也会得到你们所梦想的那一切。你们可以在公园里玩……可以到体育馆、百货店去……可以在大街上闲逛。(转向里弗,说得很平静,微耸着肩头)不然的话,他们会把城市变成牲口棚,怎么,这不关紧要,对不对?
贝尔纳尔多向什朗克扑过去,人们拦住了他。
什朗克:放开他。他想回家去,好给住在圣胡安的乡亲们写几封信,讲讲他在这儿干的勾当……(他等着回答,完全地静默。他把糖扔到地上)你们全都给我从这里滚开!当然了,我们是自由的国家,我也没有权利赶你们走,但是我有警察徽章。你们有什么?……而这便解决了一切。滚!
短暂的沉寂,然后里弗对贝尔纳尔多轻轻地点点头,于是后者给了自己团伙一个暗示。“鲨鱼”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贝尔纳尔多本人挖苦地吹起口哨,这是美国一首爱国主义歌曲《噢,我的祖国,自由的土地》的旋律。当他们全都走出去而口哨声也在门外消失的时候,什朗克转身对“火箭”继续讲话,但语调却变得有点笼络味道了。
什朗克:喂,小伙子们,你们要在什么地方打架呀?
沉默。
什朗克:说出来吧!我知道真正的美国人是不会跟那些臭波多黎各人交谈的,除非……
托尼(打断他):够了,中尉!别为了您挑起……
什朗克:你住嘴!(又以温和的口气)你说,小矬子约翰,趁着你那光堂堂的小脸蛋还没有被撕烂……在哪儿打架?河边?公园里?
小矬子约翰痉挛地咽了一口唾沫,但他没吭气。
什朗克:孩子们,你们要明白,我是站在你们一边的!我愿意把这些波多黎各人从这里永远赶走,你们可以帮忙。为了我也应当这样做。如果你们有困难,我本人甚至可以帮助你们……好吧,在哪儿打架?是在体育场吗?在空地?
所有的人都不作声,他失去了自制。
什朗克:蠢货们!全是无赖!你们什么时候能变得聪明点?我一定要把你们都送到一个地方,然后关起来!你们还有你们那些移民的父母们!你爸爸好吗,阿拉伯,他是不是照旧喝得烂醉?你妈妈是不是还在便道上干那种勾当,火药桶?
火药桶朝他扑了过去,但托尼给下了个绊子,什朗克弯下腰准备用拳头还击。
什朗克:放开他,放开。
火药桶站起来,但他被小冰块拦住了。
什朗克:等没有人拦你的时候咱们再……
托尼(指着火药桶):你们把他从这儿带走!
“火箭”匆匆离开了。小冰块带着火药桶一道走出去了。
什朗克(看着他们的背影):你们甭担心,我会知道你们在什么地方打架的!你们最好互相都打死,否则我本人也要把你们送到另一个世界去!
“火箭”都走了。什朗克回转身来并怀着困窘的感情看着道克,他发觉在道克的眼睛里明显地流露着谴责。
什朗克(自我辩解地):是啊,当然喽。应当理解他们。咱们地段的人总是这么对我说……(看着门那边)“理解他们”……就请某位跟他们打打交道试试吧,到时候我们会看见他们会把他搞成个什么模样。
道克默不作声。什朗克走了,他的情绪非常坏。
道克(看着他的背影):换了我,也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托尼的心情也一直很沉重,但此刻他突然微笑了。
托尼:好了,道克,别发愁!
道克:这一切都使我感到厌恶。
托尼:你不是听见了吗,他们将老老实实空手打一架。
道克:可这会有什么好处呢?
托尼:从今天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预感到了这一点!
道克(仔细打量他):你怎么,喝醉了?
托尼:不,我今天到月亮上去了。我跟你说个秘密,道克,传说月亮上有一个男人,这完全错了。那儿住着一位女人!(往门口走)Buenas noches,先生!
道克:Buenas noches?怪不得你赞成老老实实空手打一架哩!…
托尼(微笑着):我明天要见她……我怎么能耐下心来呢?…
道克(害怕地):托尼,你知道,一切都够糟的了,你……
托尼:糟?道克,我爱上了!(再次走向门口)
道克:你不怕吗?
托尼(站在门旁):你以为我应当害怕吗?(走去)
道克(默默地沉思着,然后自言自语道):请吧,不……这些就够咱俩怕的了。(关上灯)

缝纫工作间。很快就要到晚上了。玛丽业正在一面三合镜子前面打扮,兴冲冲转来转去地看。罗莎莉亚和康索艾拉在她身后观赏着。她们完全忘记了工作。
康索艾拉:有意思,奇诺跟她要做什么?
玛丽亚(神秘地微笑着):奇诺?管奇诺什么事?
罗莎莉亚:也许她是为我们打扮的哩。Gracias,querida。(谢谢,亲爱的。)
玛丽亚:罗莉莎亚……康索艾拉……我亲爱的朋友……你们能保密吗?
康索艾拉:我热爱秘密。
玛丽亚(改变了主意):不,我不说。
罗莎莉亚:你不说什么?
玛丽亚:什么?
康索文拉:可怜的姑娘,她疯了!
玛丽亚:对。我疯了!
罗莎莉亚:也许这是真的?她看起来是让人觉得有点奇怪。
玛丽亚:奇怪?…我?…
罗莎莉亚:我觉得,她打定了主意要做点什么。
玛丽亚:打定了主意?…我?…
康索艾拉:什么“奇怪……我?”“打定了主意?…我?”你怎么了?
玛丽亚(唱):
我美丽,又淘气,
我象柳树,端庄,华贵,
这么美,连自己都要嫉妒自己。

我绝美,这般神奇,
世界上没有人能超过我。
我不知道——
突然我觉得,是我还是不是我?

你看见镜子里的美女了吗?
她是谁?你能告诉我吗?
可爱的面庞,
可爱的眼睛,
可爱的自己,
从上到下!

我光彩照人,我优雅动人,
我整个就是幸福,就是舞蹈,是欢乐!
一切人中
最好的一个人爱着我!
罗莎莉亚和康索艾拉:
你们从前可见过玛丽亚?
她是个很容易了解的姑娘。
也许她只是在说梦话,
或者说得准确些,
她多少有点反常。

“我多么好,
呵,我爱一个人!”
快吃点药,你真的生了病!

也许,不好,她在发高烧;
原因是饮食,或者挨了臭虫咬。

她那么狂躁,简直是一幅画!
我真有点怕她——
奇诺在哪儿?

她非常敏感,
象影子般顺从,
可就是看来,
脑子有点毛病!
玛丽亚:
我漂亮,
这般漂亮,
人们都要把城市的钥匙交给我,
这般漂亮,
人们要举行检阅向我祝贺。

我通体明亮,
金灿灿发光,
我活泼诱人,这般美,
连那位美国小姐,
也得退向一旁!
你可看见镜子里的美女?
罗莎莉亚和康索艾拉:
什么?看见谁?在哪儿?
玛丽亚:
她是谁?你能告诉我吗?
罗莎莉亚和康索艾拉:
什么?啊?在哪儿?谁?
玛丽亚:
可爱的面庞,
可爱的眼睛,
可爱的自己,
从上到下!

我光彩照人,
我优雅动人,
我整个就是幸福,就是舞蹈,是欢乐!
一切人中
最好的一个人爱着我!

柳奇亚太太——一位胖胖的中年波多黎各女人走了进来。她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满神情。她本来已经打算回家了,但是又转回来到工作间取一个早已打点好的包裹。
柳奇亚太太(对姑娘们):如果你们想唱歌应当在工作完了以后再唱,不然就到街上去靠唱歌给自己挣口饭吃!
玛丽亚(开玩笑地):但是,柳奇亚太太,工作后我们自己怎么唱呢?缝纫机在为我们伴唱呀!
柳奇亚太太(打断姑娘们的笑声):你们回家里尖叫去吧,只要我听不见,回去吧,你们走吧!该关门了!
罗莎栽亚和康索艾拉(跳起来):Si,Si,柳奇亚太太!Buenas noches,柳奇亚太太!
他们脱下工作服,走到院子里去。柳奇亚太太来到前边的房间,这里便是服装店的铺面。里面到处摆放着展示男女结婚礼服的模型。安妮达在收拾商店的东西。
柳奇亚太太:放下百叶窗,收起针线,熄灯关门吧。
安妮达(她合着早已使她听厌了的话语的节拍点着头来代替回答):好的,柳奇亚太太……晚安,柳奇亚太太……
临街的门终于关上了,安妮达往缝纫间的门走去,她一边走一边脱工作服。正好跟往外走的玛丽亚打了个照面。
安妮达(从玛丽亚身边走过去):牢门打开了,我以为她永运不走了。
玛丽亚看看表,担心地往四周看了一眼。
安妮达的声音(从工作间):我真不能相信,这个老泼妇曾经年轻过……
安妮达(回到商店):咱们走吧。不然她又要来给咱们上套了。
玛丽亚:你走吧,qurida(亲爱的)。我来关商店。
安妮达:你这是怎么回事?
玛丽亚:我还有点活儿……
安妮达:留着明天做。
玛丽亚:反正我也不急着到哪儿去。
安妮达:难道我急吗?(照了照镜子)现在我回家往澡盆里灌满“黑兰花”香水,然后好好洗个澡。
玛丽亚:“黑兰花”?
安妮达(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身体):是啊……我会全身放香……我和纳尔多有约会(遗憾地)……在打完架以后……
玛丽亚:打什么架以后?
安妮达:你不知道,是“火箭”跟舞会上那帮小伙子打。
玛丽亚(不安起来):他们要在今天晚上打吗?
安妮达:不管怎么说,反正他们不会玩跳背游戏的吧。
玛丽亚(激动而失望地):他们为什么总是要打架?
安妮达:你没看见他们是怎么跳舞的吗:仿佛他们急于宣泄什么。他们打架也是一样。
玛丽亚:宣泄什么?
安妮达:宣泄过剩的感情……
玛丽亚听见仿佛有人在敲后门,她往四周看了看。
安妮达(继续讲):……而他们真地能摆脱(摇头)……打完架你哥哥就会感到优越……我决定了:“黑兰花”香水。
玛丽亚听见缝纫工作间的门打开了,她挽起安妮达的手试图领她走出商店。但为时已晚。托尼敲门没有等到有人回答便先走进工作间,然后又来到商店。他惊讶地看着安妮达,接着他笑了。
托尼:Buenas noches!
安妮达(对玛丽亚挖苦地):“你走吧,querida,我关……”(对托尼)现在说“noches”还太早了点。Buenas tardes(日安)!
托尼(鞠了一个躬):Gracias(谢谢),Buenas tardes!
玛丽亚(自我辩白地):他刚刚……从药房来……他带来了……阿司匹林。
安妮达:您还从来没用过它。
托尼:不是我们用。我们自我感觉良好,我们头并不疼。
安妮达:你们干脆就不知道,你们的头在哪儿。
托尼:它们在七重天上!
玛丽亚(温柔地拿起他的手):安妮达,你都看见了。你不会说出去的吧?
安妮达:不会说什么?我打哪儿能知道点什么,既然你们都在那遥远的七重天上!?(看着托尼,然后看玛丽亚)我希望15分钟后你能在家里!
她走了。托尼走到玛丽亚跟前拥抱她。
托尼:噢,一切全都好了!她喜欢我们。
玛丽亚:不过她很不安。我也是……
托尼:这是愚蠢的!
玛丽亚:可是……你今天晚上要去打架吗?
托尼:不。
玛丽亚:真的!
托尼:怎么?
玛丽亚:你应当去阻止他们。
托尼:我已经这样做了。只是在两个小伙子之间老老实实空手打架。同纳尔多并没有……
玛丽亚:任何一种打架都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
托尼:根本不干我们的事,玛丽亚,我们现在获得了异乎寻常的力量。
玛丽亚:你要懂得,我非常认真地对你说。你必须阻止他们。
托尼:这有那么重要吗?
玛丽亚:是的。
托尼:好的,会做到的。
玛丽亚(不相信地):你能办到吗?
托尼:你甚至不愿意他们空手打一架吗?那么就什么架也不打。就这样!
玛丽尼(高兴起来):我相信你。你真神了!
托尼:跟你在一块我什么都能办到。夜里,当我把打架给制止了,甚至不让它开始,我就来找你……
玛丽亚(打断他):我在屋顶等你……
托尼:不,别在屋顶。我到你家里去……
玛丽亚:不行。我妈妈……
托尼(沉默一会儿):那么我带你到我家去……
玛丽亚(摇头):你的妈妈……
托尼的目光落在一架“女人”模型上,他使劲把它往前推了一把。
托尼:瞧她就是这样从厨房里冲出来迎接你。她总在厨房里忙着。
玛丽亚:穿着那么华丽的衣服?
托尼:我事先告诉过她你要来。她看着你的脸,竭力不露出微笑,然后说:“这么清瘦,但是多么漂亮啊。”
玛丽亚:大概她挺胖吧?
托尼(把模型的衣服扯宽):胖着哪!
玛丽亚(指着另一架模型):我长得象妈妈——她很苗条。(托尼吻她)你有多不害羞,妈妈全都看见了!(他把模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玛丽亚走到一架“男人”模型前)我多么想看见爸爸也是这样一丝不挂!妈妈就可以怂恿他来探听你的计划……
托尼:我的计划可多了。
玛丽亚:……问一问,你去不去教堂……
托尼:一直去的。
玛丽亚:是的,爸爸可能会喜欢你……
托尼(在“爸爸”模型前跪下):我能不能向您的女儿求婚。
玛丽亚:他说“可以”。
托尼:Gracias!
玛丽亚:你妈妈会说什么呢?
托尼:我甚至害怕问她。
玛丽亚:你对她说,她摆脱了儿子,却得不到女儿。
托尼.她同意。
玛丽亚:她的鉴别力真高。
玛丽亚从桌子上拿起结婚面纱,把它戴上,托尼这时也摆好模型。
托尼:这个是你的证婚人!
玛丽亚:衣服颜色不适合安妮达。
托尼:这个是我证婚人!
玛丽亚:你怎么了,这可是我爸爸!
托尼:对不起,爸爸!(拿起另一架模型)咱们走吧,里弗!从生到死不变心!
玛丽亚(对“证婚人”模型):你瞧,安妮达,没有发生任何可怕的事情吧。
托尼(看着“妈妈”模型):玛丽亚你看,我妈妈已经流泪了。
玛丽亚走到托尼跟前。他们互相凝砚着,戏谑的心情已一扫而光。他们慢慢地、严肃地跪下来,就象真的在祭坛前那样。
托尼:我,安东要娶你为妻,玛丽亚……
玛丽亚:我,玛丽亚愿意嫁给你,安东……
托尼:不论是幸福或是不幸……
玛丽亚:
不论健康或生病……
托尼:都将互敬互爱……
玛丽亚:都将互相体贴照顾……
托尼:从早到晚……
玛丽亚:日复一日……
托尼:从现在直到永远……
玛丽亚:直到死神把我们分离。
托尼:这只戒指把我们结合在一起。
玛丽亚:这只戒指把我们结合在一起。
托尼(唱):
我们的手永远融合在一起,
我们的心永远融合在一起,
誓言把我们融合为一,现在,
只有死亡才能把我们分离。
玛丽亚:
我们的生命永远融合在一起,
日复一日永远如此。
托尼和玛丽亚:
我们的路融合成一条笔直的大道,
我们俩,
甚至死亡也不能分离。
托尼温存地吻着玛丽亚的手。

晚上。以里弗为头领的“火箭”聚集在黑黢黢的胡同里。
里弗和“火箭”(唱):
今宵,夜晚也要服从“火箭”。
今宵,“火箭”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打架无定则——他们哭叫,我们罢手。”
如果他们腰藏芬兰刀,
就让他们出丑!

晚上,以里弗为首的“鲨鱼”聚集在波多黎各人居住区的一所楼房的房顶上。
贝尔纳尔多和“鲨鱼”(唱):
今宵,我们要奉献给他们一件意外的礼物。
今宵,我们要把他们象孩子般一阵痛殴。
丝毫不差,
我们要象在拳击场上那样瞄准,
还是让他们爬着走吧,这些小爬虫,——
今宵,我们不反对打架!

黑黢黢的胡同。里弗给“火箭”分发武器。
里弗和“火箭”:
我们要给他们提提神,
他们要得到应得的报应,
完完全全。

楼房屋顶。贝尔纳尔多给“鲨鱼”分发武器。
贝尔纳尔多和“鲨鱼”:
你们现在就要玩儿完,
我们动起来了,今天“火箭”的国王。

黑黢黢的胡同。
里沸和“火箭”:
反正整个事端都是他们挑起的……

楼房屋顶
贝尔纳尔多和“鲨鱼”:
反正整个事端都是他们挑起的……

在银幕上可以同时看到两个团伙。
“火箭”和“鲨鱼”:
收拾他们的时候到了,
我们一劳永逸!

安妮达的卧室。她穿好了衣服,准备去赴约会。
安妮达(唱):
安妮达等待着男友,恰好在今宵。
我们俩单独相会在今宵。
即使他满身泥巴闯进家来。
即使他满身泥巴,
但却和我在一起,在今宵!

道克的小商店。托尼收抬完了,看看表,打算走了。
托尼(唱):
今宵,今宵,
夜晚来到了,今宵,
代替它的白天还没有到来。
今宵,今宵,
我们相会在今宵,
曙光为了我们也在等待。

玛丽亚的卧室。玛丽亚靠窗坐着看着大街。
玛丽亚(唱):
今天
秒针走得很慢,
天空的太阳懒懒散散,
不肯下山。
月亮呵,照耀吧,
请你把白天一下子
变成夜晚!

道克小商店旁边的一条夹道。“火箭”走来。
里弗和“火箭”:
“鲨鱼”就要落到我们手里了,
今宵。
贝尔纳尔多就要垮台了,
今宵。
我们要把波多黎各人的脖颈扭断。
等我们干完这件事情,
我们要痛快地游玩。

里弗(对小冰块):咱俩并排走。
小冰块:是!
里弗:你给他对个火。
小冰块:是!
里弗(挥拳):一!二!三!
小冰块:一!二!三!
里弗:过后我们要大吃一顿庆贺胜利!
沿着大街走着走着,“鲨鱼”和“火箭”互相遇到了一起。
贝尔纳尔多和“鲨鱼”:
今宵我们要给他们提提神,
今宵他们会被打得丢了魂,
今宵。
整个事端都是他们挑起的,他们挑起的,
今宵要干掉他们,
我们要一劳永逸!
黑晚,
受“鲨鱼”的差遣,
“鲨鱼”
要给他们点颜色看。
他们要完全毁灭,
今宵!
里弗和“火箭”:
整个事端都是他们挑起的,
整个事端都是他们挑起的,
今宵要让他们完蛋。
黑夜受“火箭”的差遣,
火箭要给他们点颜色看。
我们今宵把阵式摆开,
今宵!

夜,一座砖砌的高架桥,由于长年风化砖头都爆裂了,上面只有一盏光线很暗的灯。周围一片静寂。两个团伙的成员象幽灵似的开始汇集到这里来。他们小心翼翼地活动着,悄悄地爬过墙头或者钻过一些裂口。他们所有的人都默默而小心地彼此看着,然后又分成了两帮。贝尔纳尔多和小冰块脱下短上衣,交给了各自的决斗者的助手——奇诺和里弗。
贝尔纳尔多(小声地):准备好了。
奇诺(高声地):准备好了!
小冰块(小声地):准备好了。
里弗(高声地):准备好了!(对贝尔纳尔多)让他们互相击掌。
贝尔纳尔多:为什么?
里弗:这是惯例,朋友。
贝尔纳尔多:那是什么,还不是高雅的风度那一套?你听着,你们所有的人都恨我们,我们也恨你们。所以,咱们还是开始得愈快愈好。
里弗:好吧。
他退到一旁。贝尔纳尔多画了个十字。然后他和小冰块靠近,并且在他们周围朋友们的欢呼声中准备拳斗。突然传来了托尼的声音:
“请等一等!”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他们转过身并看见托尼从墙头爬过来。他跑到他们那里。
里弗(微笑着):一切正常,托尼!
托尼站到贝尔纳尔多和小冰块中间。
里弗(对托尼):退到一边去。
托尼:不!
贝尔纳尔多:也许他鼓足了勇气想自己打吧?
托尼转向贝尔纳尔多。大家都屏住气息。
托尼(微笑着):打架并不需什么特别的勇气,只不过必须有打架的理由。但是我们,纳尔多,并没有这种理由……(向贝尔纳尔多伸出手,仿佛请他握它)
里弗(皱着眉头):你干什么?
贝尔纳尔多看着伸给他的手,然后推开它,用力推托尼。托尼摔倒了。
贝尔纳尔多:是贝尔纳尔多,不是纳尔多。
里弗(平静地):我们已经协商好了的,在你和小冰块之间老老实实空手打一架。(走向托尼,他已经站起来)你过来。
贝尔纳尔多(对里弗):老母鸡护着自己的小鸡吧?(转向托尼并扯着他的衬衫)怎么,害怕了,小家伙?
小冰块(推了他一把):现在咱们来瞧瞧,谁害怕了?
托尼(挡住他的路):等一下……
贝尔纳尔多(对托尼):让我来照顾你,美男子,活动活动身子骨,你害怕吧,美男子?(推搡托尼,拍拍他的脸颊)
里弗(往贝尔纳尔多那里走了一步):住手……
托尼推开里弗,又转身对着贝尔纳尔多,他已经弯下腰,等着打了。
托尼:我不想打架,贝尔纳尔多。
贝尔纳尔多:我并不怀疑。(使劲锤了托尼肩膀一拳,并立即弯下腰等待回击)
托尼:你听我说……
贝尔纳尔多:你怎么了,胆小鬼?
托尼:我们没有什么理由要打架……
贝尔纳尔多:究竟怎么回事,你继续说……
托尼:你没有真正地了解我……
贝尔纳尔多:胆小鬼!
托尼(转向其他的小伙子们绝望地):为什么没有人能了解我?……
贝尔纳尔多一拳把他打到后边去。
贝尔纳尔多(嘲笑地):你还说什么。胆小鬼?
托尼再也忍耐不住了,转过身朝贝尔纳不多扑了过去。
火药桶:打死他,托尼!
托尼及时控制住自己,又从贝尔纳尔多身旁退回来,他看着“火箭”并且看见他们个个都激动得发狂了。
贝尔纳尔多:哼,他实际上就是个胆小鬼!
“鲨鱼”开始挖苦地起哄。
金发少年:真见鬼,托尼!
阿拉伯:收拾他们!
贝尔纳尔多又来拍托尼的脸颊。
托尼:贝尔纳尔多……不要这样!
贝尔纳尔多:不要什么样,亲爱的小胆小鬼?
他继续拍托尼的脸颊,揪他的领带。
里弗:托尼,你到底是怎么了?……
贝尔纳尔多(非常缓慢地):胆小的兔子……
里弗:托尼!
火药桶:揪掉他的脑袋!
金发少年:打死他!
托尼:你不要迫使我们打架!
贝尔纳尔多:算了吧,你,胆小的波兰人……
他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里弗就扑了过来,照着贝尔纳尔多狠狠给了一拳。贝尔纳尔多倒下了,他跳起来,站稳以后就把手伸进裤子后边的口袋里去。里弗也同样做了,他们两人同时掏出了刀子。
托尼:你们等一下。
他试图站到两个打架的人中间。
里弗:你们把他拉走!
小冰块和火药桶抓住托尼按住他不让他挣脱。搏斗在继续。里弗终于迫使贝尔纳尔多处在他立即就可以刺中他的地位。但是托尼拼命从小冰块的控制中冲出来,喊叫着奔到里弗跟前。
托尼:里弗,不要这样干!
里弗霎时停住了他那举起的手。然而这一瞬间却足够贝尔纳尔多捅里弗一刀了。托尼猛地跳起来扑向倒下去的里弗,拿起他手里的刀。与此同时,一场群架开始了。托尼转身对着占了上风的贝尔纳尔多,他正准备要来刺杀前者。托尼抢在了他的前面,把刀子刺进他的胸膛。传来了驶得愈来愈近的警车的强笛声。一片惊慌。小伙子们有的往这边跑,有的往另一边跑。逐渐全都散开了。在整个这一段时间里,托尼一直恐怖地站在一动不动的里弗和贝尔纳尔多的身体面前。托尼俯在里弗的身上,然后又转过身来看着贝尔纳尔多。托尼看着看着,他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怕地高碱起来:
“玛丽亚!……”
警笛的呼啸已经愈来愈近了,但托尼却在原地一动不动。突然调皮妞儿出现了。她跑到托尼跟前拉起他的手。警笛声沉寂下来了,可以听见停下来的汽车的关门声。警察的聚光灯的长长的通亮的光线划破了昏暗。调皮妞儿继续焦急地拉着他的手拖他走。他终于恢复了理智并意识到面临的危险。他微微弯着身子同调伎妞儿一道跑到一堵墙根前。调皮姐儿首先跑到墙边并且从墙头上爬了过去,托尼本来也要这样做,但这时探照灯照到了托尼。他在原地屏息不动,然后窜到另一个方向,在一块空地上辗转了一阵,终于跳进一个窟窿里躲藏起来。现在战场上已空无一人,只剩下了两个被打死的人的尸体横卧在那里,探照灯在死一般静寂的黑暗中搜寻着。远处响起了钟声。

夜。玛丽亚住的那座楼房的屋顶。
城市的无数灯光照亮了夏夜的天空。
可以看见远处的摩天大楼。这座屋顶也和所有邻近的屋顶一样,都隐藏在阴影之中。在这里,在这肮脏而凌乱的街道的高处,甚至使得西区的世界在这一瞬间也显得很美。正在这里孤单单地等待着托尼的玛丽亚,也觉得它是美的。她低吟着自己,想着心爱的人。她在极度冲动着她的感情的支配之下,跳了几段即兴的舞蹈,在她的每一个舞步里都深深埋藏着对于她一个人来说具有重大意义的东西。她的整个面容,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姿势都说明她充满了纯洁的喜悦之情。从顶层阁楼的房间里传来了开门的响声。玛丽亚转过身去,她全身心都在紧张地期待着与托尼幽会。她看见了一个隐没在一片漆黑中的身影,她奔了过去,原来是奇诺。他的脸很脏,衣服也被撕破了。
玛丽亚:奇诺!
奇诺:下边一个人也没有……
玛丽亚:妈妈和爸爸在商店。我不是在等……
奇诺(走近她):你为什么在这儿,在屋顶上?
玛丽亚:夜是这么美。很如我知道你会来……不过,奇诺,你打过架了!?
奇诺:是的,请你原谅我。
玛丽亚:这根本不象你能干得出来的。
奇诺:我知道。
玛丽亚:你为什么要打架,奇诺?
奇诺: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玛丽亚……
玛丽亚:你快回家去洗一洗。
奇诺:玛丽亚……
玛丽亚:咱们明天再见面。
奇诺:玛丽亚……在打架的时候……
玛丽亚:根本就不会打什么架。
奇诺:打了。
玛丽亚:你搞错了。
奇诺:打了。
玛丽亚。谁都不想打……
玛丽亚:你快对我讲。
奇诺:一切都糟透了。
玛丽亚:非常糟吗?……
奇诺(点头):你知道……
玛丽亚:最好你还是把什么都全说出来吧。
奇诺:打了架……而纳尔多……好象拿了刀子……纳尔多和一个人……(拿起她的手)
玛丽亚(不能自制):托尼!……托尼出什么事了?
这个名字仿佛是给奇诺的当头一击。他放开了她的手。
玛丽亚:奇诺,你跟我说!托尼没出什么事吧?
奇诺:他杀了你哥哥!
被惊呆了的玛丽亚不相信地看着他。他猛地转过身去,急忙走到门口。
玛丽亚:你撒谎!……
奇诺已消失在门外,玛丽亚追着他。
玛丽亚:奇诺!……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玛丽亚顺着楼梯往下跑,不停地在奇诺身后高声喊叫着。奇诺这时已经下到第一层。
玛丽亚:奇诺!……这不是真的!你撤谎!……撒谎!……奇诺!
当她明白奇诺已经走了,便在自己门旁边的楼道平台上停下来,筋疲力尽地靠在楼梯的栏杆上。波多黎各的住户们从各层楼的楼房门口往外看着。一个波多黎各的小男孩跑进楼房正门。他的喊声从楼底下一直传到最高一层。
小男孩的声音:Bernardo es muerto!(贝尔纳尔多死了!)
女人的声音(恐惧地重复着):纳尔多?……
玛丽亚用手捂住耳朵,绝望地哀号着跑到屋子里圣母玛丽亚的祭坛前,她跪下来,身体从这一边摇到另一边,用夹杂着英语的西班牙语祈祷着:
“您保佑,不要让这成为事实吧……求求您不要让这是真的吧……我情愿做任何事情,让我死吧。只求您不要让这是真的……”
托尼出现在和消防梯并排的那扇窗户外面。他悄悄地溜进屋子里来。他身上的衬衫撕成一片一片的。他看到玛丽亚正在祈祷,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后来小心地移动着脚步向她走了过去。她感觉到有谁在看着她,于是中断了祈祷,慢慢转过头来。她长久地、默默地凝视着托尼,接着纵身一跃扑到他身前,开始用拳头捶他的胸。
玛丽亚:杀人凶手!凶手!凶手!凶手!凶手!
她的声音碎然变为一声长长的惨叫。她抱住托尼,把脸偎在他的胸前,吻着他。然后逐渐地向下滑去。他起先托着她的手,后来同她一起坐到了地板上。他吻着她的头发,她的脸,试图解释发生了的事情。
托尼:我尽力阻止他们……真的竭尽了全力。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这种事……我不愿意对他有任何伤害,的确不愿意……但是里弗……里弗和我情同手足。当贝尔纳尔多把他杀死……
玛丽亚(抬起头):纳尔多也不愿意这样做。我知道,他不愿意。
玛丽亚的头又低了下去。
托尼:你还不知道?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我来不是为了别的。我只是想在去警察局之前一定要先请求你的宽怒……
玛丽亚(拥抱他):不!
托尼: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
玛丽亚:我不放你……
托尼:我必须……
玛丽亚:你留下来……跟我留在这儿……
托尼:我多么爱你……
玛丽亚:你不要离开我……
托尼:我做了你要我做的一切……
玛丽亚:抱住我……
托尼:永远……
玛丽亚:再紧一点……
托尼: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知道这一点。现在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玛丽亚:莫非一切事情全都是我们引起的!那么我们今后的命运就得受周围发生的事情左右了。
托尼:我带你走,任何事情都无法再阻碍我们,任何事,任何人……
玛丽亚的头依偎在他的胸前。
托尼(唱):
总有一个地方等待着我们,
在世界上总会有一个地方,
和平与幸福,
即使不是现在,
总有一块地方归我们分享。
玛丽亚:
为了我们,那个时刻就要出现,
为了我们,那个时刻就要到来。
白天的时间和夜晚的时间,
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的时间——
将为我们俩而存在。
托尼:
我们两个
能够按照不同的方式生活。
玛丽亚:
用不同的眼光看待一切,
我们两个。
托尼和玛丽亚:
那个时刻……某个时辰,
总有一处可以安身。
伸出手来吧,我们一起走,
伸出手来吧,我领着你。
为了我们,
我们俩,
永生永世在一起!
他们拥抱以后,在床上躺下来。

警车在大街上缓缓地、静悄悄地驶过。在一楼前厅里坐着两位便衣警察,他们正紧张地注视着无人走动的街道。阿拉伯的身影在闪动,他正在急忙躲进一座楼道的阴影里。等了一会儿,他又重新沿着街道奔跑,准备爬过栅栏,但是他发现有个人,于是他又跳回到地面上。在黑暗里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认出那个人是小矬子约翰。他急忙转身走到他背后。
阿拉伯(小声地):喂,小矬子约翰……(沉默;他靠近他)你在这儿干什么?
小矬子约翰(声音沙哑地):没什么。
阿拉伯:没什么,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站在这儿?走吧!…
小矬子约翰(摇头):我……我不愿意让朋友们看见我……
阿拉伯:为什么?
小矬子约翰:我……我要嚎啕大哭。
阿拉伯:是这样?(小矬子约翰摇头)为什么?
小矬子约翰:我不知道……我……
阿拉伯(不理解地):你把鼻涕擤擤。
小矬子约翰(转过身擦眼泪):阿拉伯……你看见他们的脸了吗?
阿拉伯:谁的脸?
小矬子约翰:他们的……在打架的时候……里弗和贝尔纳尔多……
阿拉伯:着见了(激动得咽口水)。若是现在不是今天,而是昨天有多好。
小矬子约翰:那有多好……我害怕……
他又哭起来了。阿拉伯的神经本来就已经够紧张的了,他也受不住了,开始使劲摇晃约翰的肩膀。
阿拉伯:别哭了!…听见了吗!别哭了!…
小矬子约翰:我们还能干什么呢?
阿拉伯:咱们跟伙伴们聚在一起,大家讨论讨论。算了!咱们走吧!(他拉着小矬子约翰跟自己走)
小矬子约翰:你有手绢吗?
阿拉伯:你就用袖子擦吧。
他们爬过栅栏。

隐没在黑暗中的巨大的车库。在小矬子约翰和阿拉伯来到之前,它仿佛完全是空的。但是突然听见了“火箭”暗中约定的口哨声,接着小冰块从黑暗中走出来。他向小矬子约翰和阿拉伯挥手,他们跑到他那里,发现团伙的所有成员都聚集在这里,只有调皮妞儿除外。薇尔玛和格拉采拉也在这儿。所有的人都被刚刚发生的事吓坏了,但是他们都竭力不表露出来。
小冰块:你们掉到哪儿去了?
阿拉伯:你以为我们在哪儿——在夜间酒馆?
金发少年:我们怕你们给抓起来了。
阿拉伯:休想!
火药桶(看着小矬子约翰):他怎么了?
阿拉伯(激怒地):没什么,他很好,明白吗?
火药桶(抱怨地):明白了,明白了。
小冰块(暴躁地):你着见托尼了吗?
阿拉伯:谁也没看见,除了警察狗子。
金发少年:也许,咱们最好还是回家?
火药桶(转向他):为什么?
金发少年:我打赌,他们抓到他了。
小冰块:绝不会是托尼。
阿拉伯:他是个好样的……(他试图鼓励自己的朋友)对吧,小矬子约翰?
小矬子约翰(并非甘愿地):是的,他帮助了“火箭”……
阿拉伯:里弗早就说过……(他的声音突然中断了)他会帮助我们的。
被大声说出来的里弗的名字又使大家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一片沉寂。格拉采拉哭了起来。
格拉采拉:里弗……里弗……
金发少年(安慰她):不要这样,格拉采拉。
老虎(困惑不解地):见鬼,任何人都没料到会杀死人……这简直……
金发少年:你看,他是不是很伤心?
薇尔玛(发抖):我觉得冷……
小矬子约翰(对薇尔玛):假如你愿意,我送你回家吧?
薇尔玛否定地摇头。
火药桶(威胁地):我们会让他们为此而付出代价的!…
阿拉伯:那帮臭“鲨鱼”!
金发少年:他们并不是空手打架……
阿拉伯:这全都是他们先挑起的……
火药桶(勃然大怒):现在让我们来个结束!
小冰块:冷静,火药桶!
火药桶:我们要给他们点厉害瞧瞧,这里谁是主人!
幸运儿:“火箭”!
小冰块:小声点!
火药桶:咱们现在就走!
小冰块:你去喝口水吧!
小矬子约翰:搞成这个样子还不够吗?
火药桶:你胆怯了?
小矬子约翰:你管谁叫胆小鬼?
阿拉伯(对火药桶):你让他安静会儿!
火药桶:别多管闲事!
阿拉伯:你住嘴,否则我……
火药桶(抓住他):否则——怎么样?
在车库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瓶子摔到人行道上的破碎声,接着又听到一个男人从敞开的窗口高喊:“都给我闭嘴,你们这些二流子!都给我回家去,别在这儿闲荡!”
火药桶推开阿拉伯,跑到大街上。他气得暴跳如雷。
火药桶:你管谁叫二流子,你这个臭气熏天的破烂货?(拿起一块石头)你下来,看我不揍瘪了你!
他准备扔石头,但是小冰块阻止了他并把他往车库施。
小冰块:现在都回车库!全都回去!
别的小伙子们也拉火药桶回去。
火药桶(抵挡着):放开我!我要给他个嘴巴!
阿拉伯:对!让我们上去好好教训教训他!
小冰块:别再说了!
火药桶:放开我,不然我打死你!
小冰块(把他推进车库):住嘴!
当所有的人都进到车库里的时候,小冰块关上了大门,在一片漆黑中他走到最近的一辆汽车旁边。
火药桶(朝他背后喊):我瞧不起你们大家伙!假如你们有谁再敢跟我说一个字,假如你们当中有一个人再敢开口,那么我就要……
小冰块:你就要笑起来!
他突然打开了一辆汽车的前灯。大家全被这意外的举动给惊呆了,刺眼的灯光使人什么也看不见。
小冰块:好,现在我要跟你们讲的话,你们必须牢记在心。不论我们今后在生活中遇到什么事,也绝不能向任何人泄露出去,否则的话——就没命了!你把嘴巴张得愈大,他们就会愈起劲地往里面塞臭狗屎……(停顿一会儿)你们愿意在警察狗子来探听你们关于今天晚上的事的时候骗过他们吗?那么,你们就得冷静。(停顿一会儿)你们愿意在这个可恶的人世上活下去吗?那么你们就得理智。
阿拉伯:我要跟他们算帐!
小冰块:那你就快点干吧,但是不要胡来。
金发少年:我要消灭他们!
小冰块:那你就消灭他们吧,但是不要冒失蛮干。
火药桶:我要行动!
小冰块:那你就行动起来吧,但是不要胆大妄为。(唱):
停一下呀停一下,小家伙,停一下……
要镇静!
心儿在跳,心儿要爆炸——
要保持镇静!
要象一块冰一样,
牢盯着前方——
就象你骑在马上。
不要胡来,那儿——你看,
做梦也要把心儿交给上苍。
停一下呀停一下,小家伙,停一下……
藏起身!
静静地呀静静地,峥静地坐在那儿——

别盲动!
要精神振作,
但要思索,
一开始——
要镇静,小家伙,
象块冰!
小冰块:要镇静,火药桶,要镇静!
小冰块唱完歌以后,跳起节奏激越的舞蹈,所有的小伙子和姑娘们都参加了进来。他们仿佛要通过跳这场舞把控制着他们的感情全部宣泄出来,与此同时,由小冰块领导的这些人也逐渐掌握了艰难的“镇静”的艺术。当舞蹈中止以后,小冰块领所有的人走出车库。他把他们带到刚才扔瓶子的那个窗口,扔瓶人的咒骂是导致他们这些人愤怒总爆发的直接诱因。大家都看着窗户。但现在他们已经“镇静”了。小冰块用手指指着窗口,仿佛那是一杆枪,用低低的声音发出:“啪!”
小冰块(指挥地):咱们走吧!
整个团伙跟着他沿大街走去。
小矬子约翰:我们到哪儿去?
小冰块:假如我们躲藏着,警察狗子就立即会嗅到有什么不妙。因此首先……
调皮妞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嘿,小伙子们!…
“火箭”并没有停下来,然而他们看见了并且在盯着正在走近他们的姑娘。
火药桶:你滚吧!你还是穿起裙子来吧!
调皮妞儿(沉重地喘气):没办法,我的膝盖擦伤了。你们听我说……
全体“火箭”都照样跟随小冰块走着。
小冰块(继续讲他自己的):……因此,首先就得做出个样子给他们看,我们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们没有必要躲躲藏藏。
阿拉伯:假如他们问我们……
调皮妞儿(打断他):假如他们问你们,托尼在哪儿和谁正带着枪追捕他?
小冰块:你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消息?
调皮妞儿(委屈地):哼,我去穿裙子。(做出要走的样子,但小冰块拦住了她)
小冰块:讲吧,调皮妞儿,全都讲出来吧……
阿拉伯:去她的,这个蠢妞儿能知道个啥?
调皮妞儿:知道得多着哪!我琢磨着应当派个人到波多黎各人那儿去当一阵子密探。而我是跟黑暗有老交情的了。我能藏在黑影里象风一样让谁都觉察不到。
金发少年:这简直是自吹自擂!
调皮妞儿:怎么,你忌妒了?
小冰块(抓住她):喂,快吐出来吧!
调皮妞儿:这就说!(推开小冰块)我听见奇诺跟“鲨鱼”说到了托尼和贝尔纳尔多的妹妹的什么事。后来我又听见奇诺讲:“我一定要跟这个波兰佬算帐,哪怕事后他们会把我绞死!”说完以后他就掏出了……(她做了一个用左轮手枪射击的姿态)事情糟透了!
小矬子约翰:唉呀一呀!
阿拉伯:哼,我说什么来着?这些波多黎各崽子是绝不会罢手的!
火药桶:我们应当阻止他们!
小冰块:镇静点!现在听我说!托尼帮过我们,我们也应当帮他!我们要在奇诺找到他之前找到他……
金发少年:……在枪杀他之前!
小冰块:你们到河边去找。
三个“火箭”跑去了。
小冰块:金发少年,你到道克那儿去……
小矬子约翰:我到各条小巷去找……
薇尔玛:我和格拉采拉顺大街去找。
吉他:我去公园。
机灵鬼:那我到学校。
火药桶:我到运动场。
小冰块(冲出去):咱们走!
调皮妞儿:我哪?
小冰块:你在背荫的地方偷看,也许你会在那儿找到托尼。
调皮妞儿:是!(想要跑)
小冰块:嘿!(叫住了调皮妞儿)你干得不错,小伙子。
调皮姐儿(钟情地):谢谢,朋友!
所有的人都分散地跑开了。小冰块先是沿着大街,后来又沿着黑洞洞的小巷跑着。奇诺正贴着墙站着,然而他没有发现他。一辆警车正从这里驶过。

玛丽亚的卧室,夜。可以听见远处警笛的呼啸声。房子里一片昏暗。托尼和玛丽亚躺在床上。他们互相拥抱着睡得正香。托尼的那件撕破的衬衫放在床旁边。
微弱的敲门声。熟睡着的两个人没有听见。敲门声愈来愈大。托尼跳起来。安妮达走进邻近的房间。她手里拿着贝尔纳尔多的短上衣,眼中含着泪水。她把短上衣挂起来,然后走到卧室的关着的门前边。
安妮达:玛丽亚!…(她试图开门,但门是反锁着的)玛丽亚!
托尼伸手拿衬衫。玛丽亚抬起头。托尼打了个手势警告她。
安妮达:玛丽亚,我是安妮达!你在这儿吗?
玛丽亚:是的。
安妮达的声音:开开门。我找你有事。
玛丽亚起床,奔向门。托尼拦住了她。
玛丽亚(耳语地):现在你也害怕了。
安妮达(听到耳语声但没有听懂):什么?
玛丽亚(从卧室):马上就来,马上来!
安妮达仔细倾听着门后面发生的事,当她猜到玛丽亚那里并不是一个人的时候,她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她的眼睛里闪着冷冰冰的光亮。
这时,托尼和玛丽亚在卧室里继续热烈地低声交谈着。
托尼:我们一块儿走,我们两个……
玛丽亚:但是到哪儿去呢?
托尼:我们在汽车站见面。我们要远走高飞,让他们谁也找不到我们……
玛丽亚:但是我们怎么能办得到呢?…
托尼:道克会帮助我们的。他会借给我们钱。我们就在他的小商店里见面吧……
玛丽亚:好的,在道克那儿。
托尼(吻她):我等你。你要快点!
他从窗口爬上消防梯,玛丽亚披上了睡袍。
玛丽亚(高声地):我来了,安妮达!
她走到门前,拧开锁,打开了它。她看到安妮达的目光很冷漠。安妮达站在门口,她的目光现在却避开玛丽亚而直盯盯地看着揉得皱巴巴的床铺。然后她推开玛丽亚走到打开的窗子前边。她看见托尼在大街上,调皮妞儿朝他跑过来并且匆忙地跟他说了些什么,安妮达转身对着玛丽亚,愤怒地看着她,但玛丽亚并没有把视线移开。
玛丽亚:啊,现在你都知道了。
安妮达(愤怒地):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承认他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玛丽亚:不是的,安妮达!
安妮达(唱):
他一旦杀了人,
就会杀第二个。
忘掉他吧,去找另一个!
去找我们当中的人,
跟着我们的人前进!
跟这种人在一起你会受折磨,
赶快为自己另找一个。
去找我们当中的人。
跟着我们的人前进!
杀人的人身上没有爱,
他的身上也没有心,
你却偏偏向这样的人,
献上了自己的心和爱!
太不明智,玛丽亚,太不明智。
这样的人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然后就把你忘在脑后,把你抛弃。
他扼杀了我的世界,还要扼杀你的——
你要相信我,
相信我,玛丽亚,
你要相信我!
玛丽亚(唱):
噢,不,安妮达,
安妮达,不!
尽管对你是这样,
但对我却并非这样,
我可以
用我的脑袋相信你,
但用心灵,安妮达,
用心灵我却不能……
也许这很羞耻……
你试试去爱吧,如果这样,
也许会感到羞耻……
只有一种爱情赐给了我,
我怎么能去找另外一个?
我在爱,这世上
属于我的一切,
都在他的身上。
爱情对我只有一个,而且难得,
只要他需要我。
他属于我,我属于他,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人,
谁也不能使这件事发生变化。
我们要紧紧地永远地依偎在一起,
今天,明天,永生永世不改变!
玛丽亚和安妮达:
这样爱就是誓言。
不管它好还是坏,
爱情——就是我的生命。
当唱完歌的时候,安妮达的眼晴里闪着泪珠。玛丽亚的话深深地打动了她。
安妮达(小声地):奇诺有左伦手枪……我听说了,孩子们都在说这件事……他在找托尼……
玛丽亚(恐怖地):他在道克小商店等我。(急忙脱掉睡袍)假如奇诺会干出什么事来……假如他敢碰他……我向你发誓,我……
安妮达(痛苦地):你就会做出象托尼对贝尔纳尔多做的那种事。
玛丽亚:我爱托尼。
安妮达:我知道。我爱贝尔纳尔多。
突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什朗克的声音:家里有人吗?
什朗克打开门走了进来。玛丽亚留在卧室,安妮达来到另一个房间接待什朗克。
安妮达:您有何贵干?
什朗克:我要找贝尔纳尔多的妹妹。
安妮达:她不大舒服。
什朗克(从她身旁走过):所有的人都说不大舒服。(在门口碰上了玛丽亚)我是什郎克中尉。很抱歉,我不得不在这种时刻来打扰您,不过……
玛丽亚(谨慎地):是的,时间不大合适。请您原谅我,但是……
什朗克:我必须向您提两三个问题……
玛丽亚:我请求您,等以后再谈。(往门口走)现在我一定得到我哥哥那里去……
什朗克(拦住她):一小会儿。
安妮达:难道就不能等等吗,现在……
什朗克(生硬地):不行!(微笑着对玛丽亚)好象您昨晚曾在体育馆的舞会上……
玛丽亚:您的询间是否会拖得很长?
什朗克:需要多长就多长。
玛丽亚:那么请原谅。安妮达,我的头疼得怎么都好不了。你是不是到道克那儿给我拿点药,可以吗?
什朗克:怎么,你们家里没有阿司匹林?
玛丽亚:我需要一种特殊的药片。(对安妮达)为了我你会去的,安妮达,不是这样吗?
安妮达默默地看着她,然后她作出了决定。
安挽达:你让我做什么?
玛丽亚(说得很小心):道克全都知道。你对他说我给拦住了,不能立刻就去……(什朗克看着她,她仿拂在回答他的目光)否则我就自己去。
安妮达点点头,准备走了。但她在门那里站住了,看着贝尔纳尔多的短上衣沉默良久。后来她走了。
玛丽亚(对什朗克):对不起,请吧。你要问我什么?
什朗克(他怀疑地看着她);是的……昨晚在体育馆大厅里,您的哥哥曾经因为您跟一位他不愿意您跟他跳舞的人跳舞而大吵大闹,甚至于大打出手。
契撷可亚(沉默了一会儿):是的,有这样的事。
什朗克:这位年轻人是谁?
玛丽亚:从我们国家刚刚来的。
什朗克:他叫什么名字?
玛丽亚(沉默一会儿):何塞。
他们彼此默默地凝视着。

道克小商店前边的街道。一辆汽车正在急刹车,它差一点没有压着正横穿马路慌慌张张往道克小商店跑的小矬子约翰。与此同时,火药桶和阿拉伯也从不同方向朝这里跑来。“火箭”的其他成员和调皮妞儿已经在小商店里了。当门一打开,火药桶、阿拉伯和小矬子约翰进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警觉地转过头来,但当他们看见是朋友,而不是敌人时,立刻安下心来了。
火药桶(对小冰块):我找不到他。
阿拉伯:哪儿也没有他。
小冰块(指指地板):他在那儿,在地下室。
小矬子约翰:托尼?
金发少年:安全无恙。
调皮妞儿(骄傲地):是我找到他的。
阿拉伯:你把奇诺的打算告诉他了吗?
小冰块:那还用说。
小矬子约翰:他在地下室里干什么?
调皮妞儿:跟老鼠谈天哪,蠢家伙!
小翘子约翰:你管谁叫……
小冰块(打断他):谁都没见到奇诺吗?
阿拉伯:他失踪了。
火药桶(挥着空拳):这是他走运!
小冰块(往外走):我再到小巷去察看察看。你们都留在这儿吧。
小矬子约翰:真想喝点什么,道克在哪儿?
老虎:在楼上,给托尼凑钱哪,好让他能够逃跑。
火药桶(发号令):好了,别再闲扯了,你们手里拿上一本黄色读物,放起音乐,另一些人可以到街上走走。如果看到奇诺或者另外的臭波多黎各……
他没有说完就停了下来,因为所有的人都转过头去看被推开的门。安妮达走进来。鸦雀无声。安妮达慢慢地走到了小商店的紧里头。“火箭”用敌视的目光看着她。不晓得是谁打开了自动钢琴,响起了低低的曼勃舞曲的声音。
安妮达:我要见道克。
火药桶:他不在这儿。
安妮达:他在哪儿?
阿拉伯:他到银行去了。他写错了一笔数额很大的款子。
安妮达:晚上银行巳经关门了,道克在哪儿?
阿拉伯:您知道,道克很瘦,他能从门缝钻过去。
调皮妞儿:他说不定给卡住了。
金发少年:所以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火药桶:Buenas noches,senorita!(晚安,小姐!)
安妮达注意到有一个“火箭”站了起来用身体挡住了通往地下室的门。因此她坚决地往那个门走去。
火药桶:你到哪儿去?
安妮达:下边。
火药桶: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吗,他不在这儿?
安妮达:我要亲自去看看。
火药桶(恶意地):您应当说一声“劳驾”。
安妮达(克制地):劳驾。
火药桶:Por tawore。(劳驾。)
安妮达:你放不放我进去?
金发少年:皮肤这么黑的姑娘他们是不会放进去的。
安妮达(小声地):不要这样。
金发少年:Por tawore。(劳驾。)
吉他:No comprende。(她不懂。)
两拉伯:Grasias。(谢谢。)
机灵鬼:De nada。(不用谢。)
调皮妞儿:嘿!曼勃舞,嘿!
安妮达:听我说,你们……(极力克制着自己)
火药桶:我们听着哪!
安妮达:我必须向他转达你们的一位朋友的口信。我必须对托尼说……
火药桶:他不在这儿。
安妮达:我知道他在这儿。
火药桶:你怎么知道的?
阿拉伯:你要替谁转达口信?
安妮达:不干你的事。
火药桶:也许是替奇诺吧?
安妮达:难道你们还不期白吗?我愿意帮助你们!
调皮妞儿:她愿意帮助杀死托尼!
安妮达:胡说!
火药桶:你还能有什么真话吗,贝尔纳尔多大坏蛋!
阿拉伯:贝尔纳尔多母猪!
火药桶:骗人的波多黎各女人!
安妮达:不要这样!
老虎:满口金牙!
金发少年:穿孔的耳朵!
阿拉伯:浑身的大蒜味!
火药桶:波多黎各女人,说谎的波多黎各女人!
“火箭”把安妮达围起来,一个人推她一把,推到另一个人面前,另一人又推她一把。她终于摔倒了。当“火箭”把小矬子约翰抬起来要往安妮达身上扔的时候,道克进来了。他手里拿着钱和新衬衫。
道克(惊恐地):住手!你们怎么还在打?
在突然变得一片寂静中,安妮达站了起来,她看了看“火箭”,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安妮达:贝尔纳尔多是对的……假如你们当中有人倒在大街上流血,我会从他身旁走过去啐他。(往门口走去)
火药桶:你们别放她走。
阿拉伯:她会告诉奇诺,托尼……
调皮妞儿抓住她。
安妮达(撕打着):放开我!(挣脱开转身对“火箭”)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们我想转达给你们美国朋友的口信……你们对那个杀人犯说,玛丽亚永远也不会再到他那里来了!你们告诉他,奇诺知道了一切,把她也打死了!她已经不存在了!
她走了,使劲关上门。这个消息象晴天霹雳一样震惊了所有的人。
道克:你们要闹到什么时侯为止?世界因为你们这些人变得糟糕透了。
火药桶(看着他):并不是我们把它弄糟的,道克。
道克:你们都离开这儿吧!
他们慢慢地一个接一个走了,道克往地下室那个方向看着,在他的眼神里饱含着痛苦,接着他走到地下室去。

地下室。托尼在黑暗中不安地来回散步。他转身看缓缓打开来的门。
托尼(焦急不可耐地):玛丽亚!(道克出现了,他正在下楼梯)我好象听到了……(看到道克手里拿着钱)你把钱带来了。
道克(小声地):是的。我把钱带来了。
托尼(迎他走过去):你是真朋友!你是人们想要交的最好的朋友!
他从托尼手里拿过钱,并没有觉察到他的情绪极为低沉。道克把衬衫递给托尼。托尼穿上了它。
托尼:我会尽我所能把钱还给你。一定。
道克:把它们忘了吧。
托尼:我永远不会忘。道克,你知道玛丽亚和我到外省去打算添置什么吗?找们要生许多孩子,我们要用你的名字给所有这些孩子命名,哪怕女孩也一样。以后等你到我们那儿作客的时候……
道克(打了他一个嘴巴):别做梦了!(疯狂地)难道你只懂得这样子来处世做人吗?难道你能象你干的事那样来做事吗?
托尼:你怎么了?……
道克(打断他):你为什么象在战争时期那样生活?(小声地)你为什么杀人?
托尼:我已经解释了,这事情是怎样发生的。玛丽亚完全了解。我以为你也理解了。
道克(悲伤地):“玛丽亚完全了解了”……她什么也不会了解。(含着眼泪)也永远不会理解了……再也不会有什么玛丽亚了,托尼……
托尼(不解地):什么?
道克(很难说出口地):我不能……
托尼:道克,发生了什么事?
道克:安妮达刚才来过,在上边……(停顿)奇诺知道了你和玛丽亚的事……他把她杀死了。
被震惊了的托尼默默地盯着道克。他摇摇头,仿佛拒绝相信他的话。道克向他伸出手,但托尼推开它,然后从原地冲出去跳上台阶,跑到院子里去。道克泪流满面地看着他的背影。

托尼在夜间的大街上跑着,他磕磕绊绊,不时撞在各式各样的物件上面,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停下来,往四周环视着。他在寻找死亡,他高声呼唤着死亡:
“奇诺!……奇诺!……你到这儿来,也把我打死吧!……你听见了吗,奇诺?……”
当他发现黑暗中有一个身影在晃动,他连忙转过身来。
托尼:奇诺?……快过来,把我也杀死吧!
调皮妞儿(耳语地):托尼……
托尼:是谁?
调皮妞儿(走近他):是我,调皮妞儿。
托尼:你快从这儿走开吧。(继续往前走)喂,奇诺!你杀死我吧!你这个万恶不赦的家伙!
调皮妞儿(跟着他):你在做些什么呀?……
托尼:我跟你说过了,你快滚开!……奇诺!……
调皮妞儿:咱们走吧,他们会找到……
托尼(疯狂地):孩提的儿戏时代已经过去了。难道你们当中就没有一个人理解这一点吗?
调皮妞儿:但是团伙……
托尼:你是个姑娘,就该象个姑娘的样儿!滚吧!
他向体育场跑去。
托尼(喊着):奇诺!我在喊你,奇诺!我就一个人在这儿!你快来吧!——(用祈求的声音说着)我请你到这儿来吧!我在等你!我愿意让你……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突然停下来了,他发现在小巷深处有一个人。这是玛丽亚。她走进体育场,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她看见被惊呆了的、正大睁着眼睛站在那里的托尼。
托尼(不相信地耳语着):玛丽亚……玛丽亚?……
玛丽亚(走近他):托尼……
她伸开双臂,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近处又有一个人影突然从阴暗的地方钻出来。这是奇诺。他手里握着的左轮手枪正在瞄准托尼。
托尼:玛丽亚!
正当一对恋人想要互相投入彼此怀抱的这一个瞬间,响起了枪声。托尼失脚栽倒了下来,玛丽亚抱住他,用双手支撑着他那变得愈来愈虚弱的身躯,同他一起倒在地上了。听到枪声以后,最初小矬子约翰和阿拉伯,后来又有倍倍和英吉奥以及“鲨鱼”团伙的其他成员都跑了来。奇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带着奇怪的眼神看着依然握在他手里的左轮手枪。又有许多“火箭”和“鲨鱼”的人跑了来,被吓坏了的薇尔玛和格拉采拉也来了,最后道克也出现了。
托尼(声音微弱地):我相信得不够。
玛丽亚:你爱得却足够了。
托尼:不要在这儿。他们不让我们安宁。
玛丽亚:那么我们走。
托尼:是的,我们走。
他战栗着,忍受着剧烈的疼痛。玛丽亚抱着他,让他紧紧地贴着自己。(唱):
伸出手来吧,我们一起去,
伸出手来吧,我领着你。
为了我们,我们俩……
托尼合着她的歌声唱着。玛丽亚开始把歌声提得愈来愈高了,仿佛要往他身上注入一些新的力量,然而他的声音却变得愈来愈微弱,愈来愈微弱了。她继续唱着,但是当她看到他不作声了,她也随之停了下来。他的身躯在她的怀抱中已经变得僵硬了。过了一会儿,她充满柔情地把托尼放在地上,用指尖轻轻地触了触他的嘴唇。火药桶站在玛丽亚身后,他们后边还站着好几个“火箭”的人。火药桶大步向奇诺走去。玛丽亚发现了他的这一举动。
玛丽亚(以严厉的命令的语气):退回来!
她站起身来。披在她肩上的头巾滑下来了,掉到地上。玛丽亚走到奇诺跟前,伸出一只手。奇诺把左轮手枪交给了她。
玛丽亚(同样严厉地):这把左轮手枪怎么射击,奇诺?是不是只要一按这个小板机就行了?
她突然把枪口对准了他,而他则本能地往后退,他己经混到别的小伙子们中间了。现在所有的小伙子们都在她面前站成了一排。
玛丽亚(在她伸出的那只手里握着左轮手枪):这里面还剩了几颗子弹,奇诺?打死你够用了吧?(又把枪口对准倍倍)打你也够了吧?(对准小冰块)打死你们所有的人都够了吧?是你们所有的人把他杀死的!还有我的哥哥和里弗!只不过你们用的不是刀子和子弹!而是用仇恨!因此我现在也能杀人!因为我已经学会了仇恨。
警车驶来了,停在人行道旁。什朗克和克拉普凯从车上走出来。
玛丽亚(把枪口对着火药桶):我能打死几个人,奇诺?几个?……不过我得留一颗子弹给自己!
玛丽亚用双手拿着左轮手枪瞄准了火药桶。但是她却不能迫使自己扣动板机。她失声痛哭起来,丢掉了手枪,坐在地上。什朗克走到托尼遗体前。玛丽亚好象发疯了似地跳起来扑在托尼的身上,挡住了他。
玛丽亚:你们不许碰他!
什朗克退了回去。他站到克拉普凯和道克的身旁。玛丽亚回过头看着奇诺,后来向他伸出手。奇诺慢慢走过来,站在托尼身边。这以后她又看了看火药桶,也向他伸出了手。火药桶和小冰块一道来到遗体旁边。玛丽亚深深地俯下身来对着托尼的脸,好象不让任何人听见似的轻轻地说:
“Teador。(我非常非常爱你),安东。”
她深情地吻了他。火药桶、小冰块和奇诺抬起了托尼的遗体。他的一条腿拖曳着,这时倍倍跑上前来,于是四位少年高举着遗体从体育场走出来。一部分剩下来的少男少女们也跟在他们后面走去。他们形成了送葬的行列。小矬子约翰拾起玛丽亚的头巾,把它放在她的头上。
当送殡行列走过的时候,玛丽亚坐在那里一动未动。
最后,她终于站起来了。尽管她泪流满面,但玛丽亚依然高做地昂起头尾随着由“火箭”和“鲨鱼”们共同抬着的托尼的遗体走去。这场悲剧把“火箭”和“鲨鱼”贴近了,虽然这是暂时的。几个成年人——道克、什朗克和克拉普凯,低着头看着他们的背影,他们感到那样孤独和无能为力。旁边还站着几个“火箭”和“鲨鱼”,他们警觉地互相看着。然后他们便分头散开了。他们并没有加入送殡行列,或许他们暂时还不准备,也可能他们永远都不准备放弃把打仗作为自己的生活方式。

(全剧终)

【附录】

美国歌舞片
——从《西区故事》谈起

文/俞虹

《西区故事》的出现,不仅对美国歌舞片的发展产生了深刻的,也可以说是划时代的影响,并且对世界歌舞片的发展也给予了多方面的启示。《西区故事》显示出来的艺术价值、社会价值、娱乐价值,使人们不得不对歌舞片所能承载的功能进行重新审视。这部影片除了获得巨额票房收入之外,还得到了十一项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导演、最佳影片、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最佳彩色摄影、最佳彩色片美术设计、最佳音乐片配乐、最佳剪辑、最佳彩色服装设计、最佳录音,再加上给影片舞蹈总设计罗宾的特别奖,绝不是偶然的。这一得奖纪录使《西区故事》成为迄至当时为止,唯一一部可以与威廉·惠勒的《宾虚传》分庭抗扎的影片。当然,获奖的数量未必是我们评价一部影片的最主要的准绳,然而当我们看过影片之后,确实感到正是我们通常听说的那种“雅俗共赏”的上乘之作。它既作用于我们的感性——震撼人心的节奏和暴烈狂放的舞蹈使我们愉悦,使我们得到感情的宣泄,也作用于我们的理性——它那结构得相当完美的形式所传达出来的主题和多重内涵,给我们以启示并促使我们思考。
《西区故事》出品的1961年,正值美国电影大转折的关头。从四十年代后半直到整个五十年代期间,美国电影受到了世界各国新崛起的民族电影,如意大利、法国、日本、波兰等等电影浪潮的冲击,以及日益发达的电视的挑战。那个曾经在世界上不可一世的美国电影帝国仿佛有了即将倾覆于一旦的危险。美国的大制片制度和明星制度受到了严重的削弱。正是在这种情势下,一批有才华和有时代感的老导演,如李察·布鲁克斯、史坦利·克莱默、佛烈·仙纳曼、罗勃特·怀斯,以及一批新锐,如约翰·法兰肯海默、诺曼·朱维逊、李察·莱斯特等人,通过他们各自的艺术实践,为具有激进的电影观念和强烈个性的导演赢得了在大制片公司中的自主地位,此外,再加上日趋活跃的独立制片活动终于使美国电影发生了转机。
《西区故事》的导演罗勃特·怀斯是一位既有敏锐的电影感,而同时又能准确把握时代与观众要求的艺术家。他在年轻时代为奥逊·威尔斯的《公民凯恩》(1941)一片担任剪辑以后,便开始闻名于全世界。后来他又拍摄了一些具有强烈社会批判意识的黑色影片。他在1958年创作的《我要活下去》,就曾被评论界认为是一部剧情暴烈而富有社会意义的影片。在这里,怀斯通过一桩冤狱,对传播媒介的失实报导所产生的恶劣后果,进行了深入地剖析。著名女演员苏珊·海华由于饰演这部影片的女主角而获得了奥斯卡金像奖。怀斯在1961年拍摄的《西区故事》,可以说是正处在他创作的最佳时刻。在这部影片中,他不仅显示了其个人的丰富艺术潜能,并且也显示了美国歌舞片优秀传统的潜能。1965年,怀斯又创作了一部获得四项奥斯卡奖并且深受中国观众喜爱的歌舞片《音乐之声》。1966年,怀斯回到他拍摄黑色影片的路线上,为观众提供了一部反战、反干涉的宜言书式的巨片《圣保罗号炮舰》。由于《音乐之声》在票房价值上的成功,它仅在美国国内就赚到了八千三百万美元,于是许多公司便掀起了一股竞相耗巨资拍摄大型歌舞片的热潮。怀斯本人也在1968年根据已故伟大歌舞红星格特露德·劳伦丝的一生,拍摄了传记式歌舞巨片《星光灿烂乐升平》。这部影片在票房价值上遭到了失败,这很可能是由于主题已经不合时尚。罗勃特·怀斯在《西区故事》之后拍摄的所有这些影片,尽管都保持了他的严谨作风:结构完美、手法高超,但是在艺术上却没有取得重大的突破。
怀斯的《西区故事》,把美国歌舞片的创作推上了一个崭新的阶段,从这一点讲,应当说它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的。这部影片把关国歌舞片传统中的精华发挥到了它的极致,但更重要的是,这一点并不仅仅是通过提炼和丰富这种传统,而是通过反对和突破这一传统来达到的。正因为这样,怀斯的审美经验就更值得重视。为了较为准确地把握《西区故事》的价值,就必须把它放在美国歌舞片发展的背景中来加以考察。
我们对美国歌舞片比较生疏,研究得也很不够,甚至可以说并没有很好地注意过它。有一个时期还笼统地把它们当做“大腿片”,以为它们只不过是梦幻工厂拍的供人消愁解闷或麻痹人的“精神鸦片”。所以根本不可能把它当成研究的对象。近年来的一些优秀歌舞片唤起了我们的兴趣,尤其在我国电影家着手认真创作娱乐片以后,更觉得美国优秀歌舞片的经验还是有许多可供我们借鉴的地方。更值得庆幸的是,1986年,美国的索布切克教授曾在中国做了题为“美国歌舞片神话、传说与功能”的讲演,使我们对美国歌舞片有了尽管是初步的,然而却是切近真实的认识。
美国歌舞片是美国的几种重要的类型片,如西部片、匪警片、恐怖片,以及近年来兴起的科幻特等等当中最典型的一种类型片。有的评论家甚至认为歌舞片是美国电影的特产。
歌舞片当然源于歌剧和芭蕾舞。但是不论歌剧或芭蕾都是资产阶级雅文化的一种象征,并且在形式上有严格的规定。在歌剧中,情节是靠音乐与歌词来表达的,而在芭蕾舞中则靠舞蹈动作。从十九世纪初在欧洲流行开来的小歌剧或称轻歌剧,在形式上并不要求得这样严格,因而早期的歌舞片也许更接近于轻歌剧。当然轻歌剧并不必须依靠舞蹈,而歌舞片就得歌舞并重。早期的歌舞片尚未找到自身的电影形式,因而就很象是更通俗更大众化和加重了舞蹈元素的轻歌剧。最初的歌舞片并不注重情节,只要男女主角都会唱歌跳舞,就可以构成一部歌舞片。
歌舞片之所以能在美国流行发展起来,是有其一定的社会、历史、文化的背景的。首先是美国百老汇大歌舞的传统及其影响。曼哈顿中区是美国的娱乐中心,百老汇几乎成了美国戏剧歌舞的代名词。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至本世纪二十年代,百老汇的歌舞戏剧演出达到了它的顶峰。1925年仅百老汇就有歌舞、剧院80座。其次是由于百老汇的传统的存在,培养了一大批有才华的音乐与舞蹈天才、演出家、导演等等,再加上充足的财力。第三则是美国这个开发新大陆的民族特具的富有能动性、活力和阳刚之气的国民性。
世界上的第一部有声片《爵士歌王》诞生在美国,而它又恰恰是一部歌舞片绝不是偶然的。在有声电影诞生的1927年,也正好是百老汇处在演出剧目创历史最高峰的那一个演出季节,新剧目就达280个。乔尔森主演的《爵士歌王》改变了整个电影史的方向,也为美国歌舞片类型的历史书写了它的第一页。两年以后,哈利·彪蒙特导演的歌舞片《百老汇之歌》便获得了1929年度的奥斯卡最佳影片奖。在整个三十年代期间,尽管美国经济出现了大萧条,然而美国歌舞片却以其富丽堂皇的豪华演出吸引了愈来愈多的观众。阿斯泰尔与罗杰斯,谢瓦利埃或埃迪与麦唐纳的搭挡歌舞演出,总是使观众如醉如痴。在三十年代,美国的著名舞蹈设计勃斯皮·柏克莱是这一时期美国歌舞片倾向的主要代表人物。柏克莱通过他的舞蹈设计,突破了窄小的舞台限制,使摄影机自由变幻角度,它仿佛参与了舞蹈演出,在载歌载舞的美女中扑冲、旋转、滑行。他也巧妙地运用了旋转舞台和舞池,让他那些训练有素、舞蹈技术高超的演员们,能够象机器上的齿轮或滚珠轴承似地翻滚旋转,迅速变换各种美丽奇特的花样和几何图形。柏克莱彻底改变了摄影机站在电影人物身旁偷听偷看的旁观者地位,使它成为影片事件的直接参与者,这一点是他对电影做出的一个很大贡献。他同导演茂文·勒洛埃合作拍摄的《掘金女郎》(1934)以及与导演劳合·培根合作拍摄的《第四十二街》(1932),都标志着三十年代歌舞片的最高成就。
以柏克莱为代表的三十年代的美国歌舞片,可以说是它形成为一种类型片的最初阶段。在这一阶段中已经出现了一些可以作为歌舞类型片特征的程式化的东西。首先,在内容上,基本是脱离现实的。歌舞片中没有三十年代大萧条的时代面貌,没有阴沉的东西。第二,在形式上使用的是固定静止的结构以得到观众的认同和唤起期待意识。比如:歌舞片中的正面人物都能歌善舞,好人总能有好的下场。歌舞场面总是集体的,强调和谐完整的美。第三,在价值观上是稳定的、保守的。这些歌舞片表现一派歌舞升平的繁荣景象,给人以充裕感,而那些结构精美的舞蹈也会唤起人们对自身价值的肯定。这样,歌舞片便在无形中给观众一种许诺:未来的一切都会象影片中一样美好。当然,我们也不能说早期歌舞片毫无反思的特点,尽管这种反思是不自觉的。因为事实上许多观众在看过那种绚丽豪华的场景之后偶然与现实相对照,便不免产生一种苦涩的感觉。
本世纪四五十年代,美国的歌舞片进入了它发展的第二阶段。这时观众已经不满足于仅仅靠一两个男女主人公的恋爱故事支撑起来的由几个不同的歌舞节目连缀而成的歌舞片。这样,一些敏感的导演便开始摆脱轻歌剧的影响,更多地向艺术片吸取营养,逐渐完善歌舞片自身的内容与形式。这主要地表现在四五十年代的歌舞片开始自觉地把情节与歌舞有机地结合起来。从一些优秀的歌舞片中都可以看出这一点。如《绿野仙踪》(1939)、《相逢在圣路易斯》(1944)、《圣玛丽亚的钟声》(1945)等等莫不如此。在四十年代和五十年代的美国歌舞片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是金·凯利。看过《雨中曲》(1952)的中国观众对他都很熟悉。金·凯利是四五十年代美国极出名的歌舞红星,但是据说他个人自导的一些歌舞片,尽管有出色的歌舞片段,但作为电影却并不怎么成功。然而他和导演米纳利,或者与导演多南合作拍摄的影片,却都是美国歌舞片中的佳作。
金·凯利和导演米纳利合作拍摄的《一个美国人在巴黎》(1951),就是一部充满欢乐情趣、结构完美并富有巴黎的浪漫精神的影片。据说当时放映这部影片时,每当金·凯利和女主角李丝丽·卡侬跳舞时,观众厅就一片欢腾,掌声雷动。这部影片曾获得包括最佳影片和金·凯利由于舞蹈设计而获得的特别奖在内的八项奥斯卡金像奖。
金·凯利同多南合作拍摄的《锦城春色》(又名《跳舞的大纽约》)(1949)和《雨中曲》(1958)也都取得了不同导常的成功。我们从《雨中曲》中不难看出,这部歌舞片确实达到了相当高的艺术水平,它作为一种类型片的各种程式较前一阶段都更加完善和复杂化了。但这一时期的歌舞片从总的状态来讲应当说还是在原有的传统上向更高层次攀登,而不是突破。首先,在它与现实的关系上,虽然在影片中加强了故事情节的叙事成分。但是这里所表现的现实仍是理想主义的现实。如《雨中曲》对好莱坞的历史的描述,尽管它对好莱坞默片时代的大明星进行了讽刺,但对好莱坞的总体描绘仍是善意的。在这里,影片的叙事已分为两个层次——现实的与梦幻的。如在制片广的摄影棚里那个场面,虽然揭示了一对恋人的真实处境和电影中靠各种道具所创造的虚幻的真实,但是当转入这一对恋人谈情说爱时,女主角突然披上长长的白纱如人间仙女般翩翩起舞。这时影片便又由现实进入梦幻。不过,我们仔细想一下,梦幻的层次并不承担推进剧情发展的作用,梦幻与现实这两个层次并没有实质性的矛盾,它们依然是一致的。第二,在形式上,由于电影技术的迅速发展以及特技的运用,这时期的歌舞片能更加花样翻新。此外,除了和谐匀称的群舞之外,也有了个人的舞蹈,象《雨中曲》里金·凯利在雨中跳的那一段。但这段舞表现的是人物的情绪而非个性。第三,在与观众的关系上,仍然是靠作用于人的感情,要求认同。第四,在价值观上也没有重大改变。《雨中曲》的反思,如对好莱坞的反思和质疑虽然是自觉的,但终极目的仍不在于否定,而是肯定。不会唱、跳的女明星无法跨入有声片的时代,而善于歌舞以及努力唱好跳好的年轻女主角却可以跨入。这一切的深层含义仍是乌托邦的理想主义。因而从价值观讲仍然是在娱乐片的构架中宣扬稳定的道德理想。
《西区故事》的出现,终于使美国的歌舞片得到了较大的革新,无论从内容与形式来讲,都充溢着现代主义意识。它是讽刺的、反思的、间离的、利用传统而又反传统的。前面我们已经提到过,六十年代是美国电影大转折时期,同时也是美国社会面临巨大变革的时期。这个时期,美国社会面临着西皮士运动、校园运动,资产阶级各阶层发生分裂,家庭也由于代沟的深化而分裂,以及战争阴影给人们在政治、经济和心理上造成的重压等等。在这种时代的气氛下,旧的歌舞片的娱乐神话当然不可能再唤起观众的兴趣。而《西区故事》之所以获得巨大艺术成功,就在于它能通过创新歌舞片的形式顺应时代的新需求。
我们通过在本刊一、二期发表的电影剧本《西区故事》以及根据它拍摄的影片,都可以清楚看出,这部作品对待现实的态度是讽刺的、批判的。《西区故事》的叙事,尽管也沿用了传统的方法,分为现实的与梦幻的两个层次。但是在这里,梦幻的层次并没有削弱而是更加激化了对现实的强烈的批判力量。影片中凡是遇到托尼与玛丽亚这一对恋人在一起时,总是采用梦幻式的处理。例如,当玛丽亚试穿安妮达为她缝制的白色连衣裙照着镜子跳起来旋转时,她的周围就出现了梦幻般绚丽的彩团。后来这个彩团在跳舞的晚会上逐渐扩大,有一个短暂的瞬间它甚至笼罩了正在一起跳曼勃舞的两个对立的团伙。因为正是在这一刹那,玛丽亚和托尼的目光相遇了。当他们两个人下意识地互相走向对方时,周围景物全被虚掉了,后景变黑,音乐极轻,银幕上只剩下一对恋人彼此对视的视角。只有当玛丽亚的哥哥贝尔纳尔多发现他们时,银幕上才又回到真正的现实中来。第二天,当托尼和玛丽亚在缝纫间幽会时,现实环境又变成了玫瑰色。他们在这玫瑰色的梦中用服装模型当证婚人举行了婚礼。这之后剧情叙述玛丽亚要托尼去劝阻两个团伙决斗时仍是现实层次。作者通过梦幻与现实这两个叙事层次的穿梭、反射和撞击,特别突出地表现了个人的欲望与社会之间的矛盾和冲突。这种冲突在影片结尾处达到了激化:当托尼杀死了贝尔纳尔多以后,这一对恋人已经认识到他们的愿望和爱情根本不可能在美国现实社会中实现,于是玛丽亚要把托尼带到一个仅仅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空中去,带到她的梦幻的时空中去。从这里,我们不难看出在《西区故事》中,梦幻的作用在于使人更清醒地认识现实。此外,影片中的另一条主线——两个不同种族的少年团伙的对立,以及他们同关国的上层统治阶层(警察,慈善机关团体等等)的对立,也都对美国现代社会及其道德价值进行了暴露和批判。
其次,《西区故事》在形式上对传统歌舞片有很大突破。在这里,舞蹈歌曲的形式推动着剧情的发展,形式便是内容的载体。不象传统歌舞片那样,歌舞可以从剧情中抽离出来。这是一部以电影歌舞的审美原则来对现实进行观照的影片。不但歌舞,影片的摄影、彩色、背景——贫民窟、垃圾堆、音响等等都参与剧情并推动剧情的发展。比如影片开头的一段:在黄与紫的基调上传来小打击乐器似的弹手指声和口哨声,片头字幕从下往上滑行滚动,而摄影机合着影片的象人的心脏跳动的节奏在宇宙中回旋曼舞,从大俯瞰的曼哈顿全景一直向西区贫民窟的楼群以及活动在其间的白人团伙的少年俯冲,最后镜头落在一个小孩在地面上画的占满银幕的大蛛网上。这时观众已进入了影片的环境与气氛。接着新搬来的波多黎各小伙子贝尔纳尔多出现了,他在垃圾的火堆上凌空跃起的威武暴烈的舞步,一下子就显示出了他那顶天立地无所羁绊的个性,接着又出现了以他为首的“鲨鱼”团伙的几个少年。他们在白人“火箭”团伙的地盘上写上一个大大的“臭”字后离去了。这一片段又使观众预感到了两个不同种族的少年团伙之间的大风暴即将来临。没有一句话,影片用它开端的这两组镜头片断已把环境与主题清楚地展示了来。摄影机已经不象先前的歌舞片那样在摄影棚里回旋,现在它完全是在实景中,在贫民窟里拍摄小伙子们的舞蹈了。而且特别重要的一点是,怀斯彻底改变了歌舞片的舞蹈形式。《西区故事》里的舞蹈是仇恨的舞蹈——两个团伙打架决斗的场景,是抗议的舞蹈——“火箭”团伙和模仿警察对话的场景,是愤怒的舞蹈——“鲨鱼”团伙嘲讽自身移民处境的场景。这种争斗的、对立的、冲突的舞蹈形式与过去的美国歌舞片的整体划一的、美丽和谐的美女群体舞以及抒发个人幸福满足情怀的《雨中曲》中的个人舞,形成了极其尖锐的对照。
第三,这部影片在对待观众的关系上,虽然也要求观众的认同,注意作用于观众的感情,然而落脚点却在于使观众清醒认识影片的深层含义并借以反观自身。从这一点讲,影片是间离的、反思的。不仅对社会进行反思,也对以前的歌舞片及其模式进行反思。
第四,在价值观上基本可以说是否定的、批判的。影片对美国社会的秩序与道德进行了尖锐直接的质疑。
当然,我们还不能说《西区故事》对现实采取了根本否定的态度,或者说它找到了解决影片所提出的许多矛盾的办法。我们从影片的结尾中不难看出,影片作者试图以三位主人公的死来缓冲或暂时解决一下一直纠缠着美国社会的种族歧视问题。而这当然是理想主义的。另外,据报导,怀斯起用了一位白人女演员南因伍德(她也是中国观众较为熟悉的影片《无因的反抗》的女主角扮演者)来扮演波多黎各少女玛丽亚。这样,影片作者在现实的艺术实践中对待种族问题的态度,就要比他在影片中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倒退了许多。
但不管怎样,通过我们以上对《西区故事》的初步浅陋的分析,可以毫不怀疑地肯定该片在美国歌舞片中的划时代的艺术意义。它使美国歌舞片跨进了一个崭新的阶段。它不仅超越了柏克莱,并且也使金·凯利显得陈旧过时。它为美国歌舞片开辟了一个新的起点。
在《西区故事》以后出现的歌舞片,特别是七八十年代出现的一些极富独创性的影片,如《毛发》、《天上掉下来的分币》、《在大街上跳舞》等等,都更具强烈而鲜明的个性,它们无疑使美国歌舞片走上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个性化的时代,或者是一个分裂的、反叛的时代。这些影片已经完全超越了美国歌舞片的传统模式,它们都具有一种过去从不曾有过的反文化的甚至是反歌舞的品格。对于这一复杂而深刻的艺术现象,恐怕只有期待于有兴趣的同志的另外一些文章去研究了。

注释:
注1:系西班牙语,意即走开。后面凡是遇到主人公讲西班牙语时,不再注释,只在西班牙语后用括弧标明中文意思。
注2:一种非洲的土风舞。
注3:源自拉丁美洲的一种舞蹈。

西区故事West Side Story(1961)

又名:西城故事(台) / 梦断城西(港)

上映日期:1961-10-18片长:152分钟

主演:娜塔莉·伍德 理查德·贝梅尔 拉斯·坦布林 丽塔·莫雷诺 乔治·查金思 

导演:杰罗姆·罗宾斯 / 罗伯特·怀斯 / 编剧:Ernest Lehman

西区故事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