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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01-24

夜幕将至:《夜幕将至》——命运终会将我们推向那“回不去的故乡”


The night falls

慢叙述，长镜头，道不清的思绪悠扬。

开场是一个很长的镜头，男主角梁哲坐上回乡的大巴车望窗外放空，他眼中不断闪过的是公路上的行色匆匆——和梁哲一样，公路上的每个人都各有心事。夜色将近，回乡心逐渐迫切。
家乡对于梁哲来说是难以言表的存在，是复杂情感交织在一起的远方。
在外奔波打拼，许是为了生计，亦或是为了责任。多少个累到麻木的午夜，一想到赚到钱以后回到家乡爸妈脸上的得意和自豪，想到自己实现了梦寐多年的理想，想到途中遇上了心爱的姑娘，于是咬咬牙，清晨醒来继续与生活“硬刚”。停不下也不能停下，成为了许多在外漂泊游子说不出的苦衷。
所以长大之后的很多时候，回家乡也需要一个无法抗拒的理由。
梁哲面对自己爷爷的溘然长逝，终究踏上了回乡之路。
印象里有一个结满了冰的湖面全景，肃穆萧瑟，梁哲的心情也是如此凄清，一边焦急等待着回家的客车，一边还要处理棘手烦心的工作。
过年回家，本是一件团圆的大喜事，是带着满满一年的收获与亲人分享喜悦的时刻，可对梁哲来说，除了疫情对生活的打击外，还要承受亲人的离别之痛。
回不去的才是故乡，这是电影海报题头的一句话，写到这里，我想到了其中可能蕴含的三两深意。

1
第一程：

从踏上客车的那一刻，一个而立青年怀揣着心事，开启自己的辗转回家之路......
回家路就像朝圣路，放不下的、难释怀的、心心念的心事一桩桩浮现。陪伴他的，是路上捡到的一只颇有“灵性”的流浪小土狗，知悉他的心事，彷佛他的影子。
在客车上，也是因为流浪小狗的“牵线”，梁哲拥有了一次短暂又美好的邂逅。
以为是缘分突然光临，其实是上天的一场游戏，戏弄的是有情却压抑的赶路人。
低头赶路从来不问星光，哪里会注意到生活的斑斓？浸透在生活里的色彩需要慢下来，正念而后知。
不过老天爷这一个玩笑，彻底地将梁哲的心掀起了波澜......后续再谈......

客车上有一场唠嗑的群戏，也许有观众会觉得很平淡甚至有些无聊。我个人的感觉还是很亲切。我是山西大同人，留在我久远记忆里的，就有这幅画面——
烟雾缭绕的车上，有一群一同回乡的认不全的叔叔婶婶大爷大娘。
叔爷们会时不时打听你的工作、生活，
婶娘们则时不时聊些八卦，或者竖起耳朵听邻座聊天，抓住自己关心的小细节再互相之间递个小话。
直到现在，这些情景还是很多人的共同经历——回乡路上遇到的熟人亲戚聊起的永远是陈旧又冒犯的话题，没有边界感的行为也成为了网络上屡屡吐槽的对象。
可是在我的印象里，也有很多类似电影中分苹果的场景。
不管他们带回家的有什么吃食，总会热心地分享给周围的人，推搡着让你一定要拿着；
打听到你生活并不如意，他们也会安慰道，都一样，都也不好干；
下车分别的时候，会念叨着嘱咐你“完了和你爸妈上我家来啊”。
他们骨子里带有的质朴与仁心，是我在外求学很多年，反复往返于家乡和学校之间才慢慢品出来的。
写到这里，我有一丝感慨——年少时不懂，在这片土地上出生长大，反而对这片土地上的人感受得甚少。
在离开家乡的十几年当中，愈发觉得这片土地饱含深情，它隐忍包容、宽阔沉稳，牢牢地托住每一个在外奔波不如意的孩子。

2
第二程：

下了客车后，梁哲踏上了回乡的第二程。
在路边等待顺风车时，他与曾经的拜把子兄弟晓军重逢了......
在大车上两个人的对戏，也有观众觉得像念台词一样略显生硬。
或许有演员不是很熟悉镜头的原因（大车司机是导演的表弟），但如果带入其中，我是能体会到他们之间情绪和磁场的微妙变化的。
站在司机晓军的视角，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毕业后离家在外打拼，很多年都没出现，就连自己结婚以及他们共同的好兄弟虎子因为骑摩托被大车轧死也没有出现。
有一天在路上偶然碰到，心底必定会振奋、但又会因为有误会而拧巴地不敢亲近，害怕曾经的好兄弟真的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因此在车上两人开始的寒暄有些尴尬，梁哲重逢老友，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不断询问晓军的生活。
而晓军有些顾左右而言他，好似在专心开车。
但直到碰到了一个堵他路的“灰个泡”司机，下车和挡道的司机打了一架之后回到车里，问出那句，“你这会儿在北京混的挺好，也不跟我们来往了哇。”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心里憋着一股怨气和怒火，刚好通过“路怒”这一契机发泄了一些出去，才让他对梁哲说出了压在他心底很久、消散不去的不满。
于是就有了一段很精彩的对话：
“我过得好？你以为我就不难过了？”
“你忘了咱们拜把子的时候咋说的了？”
“......”
“虎子那会儿可想见你了”
“可能这是命哇”
“那我结婚的时候你为啥不回来？”
“就因为这你还把我微信删了？”
“不删做啥呢”
“我不想解释”
“...过去的事咱也不提了，你还没结婚呢哇，你结婚的时候记得喊我”。“...过了年我把老同学叫上咱们聚聚。”
于梁哲而言，这些事他从未释怀。他知道自己对不住兄弟，即便心中有难处也不想为自己辩驳，复杂的情绪一直盘旋在心头，这也是从电影开场，梁哲在等客车的时候就有一个骑着摩托、神似虎子的蒙面黑衣人一直“阴魂不散”，跟在他身边的寓意吧。
说回晓军，误会其实在两人重逢的那个瞬间就解开了，或者说，在带着愤懑问出压在心底很多年的疑惑时就原谅了他。
对于重情义的人来说，他们爱自己的朋友，爱朋友的全部，朋友在身边就是最大的快乐，不管如何争吵、闹别扭，他们会在原地一直敞开怀抱等待。
所以我想，这么多年来晓军最期待的，应该就是梁哲回来站在他面前的这一幕吧。
梁哲下车后停顿了几秒，想起小狗还在车上就向前追了几步。晓军知会，把小狗从车上拿下来交给他的时候，他们的对话让我眼眶有点湿润。
“你要不要这狗，要不你拿回去养哇。”
“这狗跟着我得饿死，你抱走哇，也许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哎晓军，过完年我可能不走了，”
“好，不走也好。”
朋友和家人是我们永远的港湾。


3
第三程：

晓军把梁哲载到了旧县，至此，梁哲踏上了回家的第三程。
父亲让他去庙里上柱香，在寺庙门口梁哲碰到了一个算命的“瞎子”在给别人算命。
这里很有意思，梁哲明明对算命先生半信半疑，为什么还愿意付钱算？
我将自己代入想到，在我持续很久做事不顺又实在做不了什么的时候，或者在我经受很大压力需要一个精神支柱让内心安定的时候，可能会自发地将希望寄托于所谓“迷信”的说法。如果能得到“上天的指点、命运的眷顾”，即使破财也是相当值得的。
不管怎样吧，这其实蕴含了平凡的众生对待生活的一种朴素向阳的情感。
这段戏中，算命先生算出梁哲经历了亲人离别之苦，梁哲则问了两件事，事业和婚姻。这两件事，是电影里所有唠嗑的场景里逃脱不掉的话题，也是众生在世上讨生活最要紧的两件事。
前面我也提到，在客车上遇到让自己心动的学妹，结果只是有缘无份，失落的情绪让梁哲的心泛起了涟漪。
在从好兄弟晓军的车上下来之后，梁哲路过了一家理发店，叫“海鹏发艺”，他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这是导演埋下的伏笔。
后来他问算命先生以后的对象在哪里，算命先生说“就在跟前了”，“跟前”——土话讲是附近的意思，并且个子不矮、长得不错的时候，梁哲决定去碰碰运气，看看是不是老天爷的指点。
不过，我对“跟前”的理解，可能是距离上，或者在时间上。从梁哲的行为来看，或许他更愿意理解成前者吧。
于是梁哲走进理发店，发现确实如心中所想，见到了曾经的老同学，也是喜欢过自己的姑娘。
这一段很精彩，重逢的有情人，聊天时连周围的空气都是温暖的，但是再躲闪也避不开“是否有对象”这个话题，谈到的时候会局促、紧张，但又期待。
在我看来，是挺“神圣”的时刻。
海鹏主动给梁哲刮胡子，不小心把他的脸刮破了。慌乱中梁哲握住她的手腕说“没事”，空气凝结在四目相对之间。
就在此刻，一个小娃娃推开门进来叫海鹏妈妈，打破了已经烘托到顶点的氛围。
这个转折很美妙，梁哲的心里或许闪过了一丝失落，但他一定猜到了这个结果。
我也大胆的预测，如果梁哲真的留在了家乡，他会娶海鹏回家的。
海鹏看着梁哲推门离开的背影，离别的背景音响起，“在心底，河流在心底，冲动在心底......”，埋藏了多少年的感情自心底汹涌，从眼眶夺出。
离开理发店的梁哲坐上了第三程的面包车，又是熟悉的唠嗑场景、熟悉的两个话题——工作和找对象。
司机很热心地给梁哲介绍，梁哲旁边的伯伯还一个劲儿的给他打气，说：我从小看着梁哲长大，他能力绝对没问题。
一旁的梁哲却像是个局外人，在微信上看到在北京的住处一片狼藉，又顺带看了一眼学妹的朋友圈，看到她和男朋友的合照，心里五味杂陈......
4
第四程：
面包车中途冒了烟，最后一段路，是穿着丧服的父亲骑着摩托载着他回去的。
见面时第一句父亲问他脸上怎么贴了创可贴，父亲还是那个熟悉的样子，可是整整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夜色将近，大风呼啸，将公路边的枯树枝卷成了草球，肆意从他们爷俩身边滚过，视觉冲击感很强，萧瑟又沉重，就如父子二人的重重心事。
父亲将梁哲带到了奶奶的坟前，安顿好奶奶，就先回家筹办爷爷的葬礼了，并嘱咐梁哲早点回去，而在给奶奶上过坟后，梁哲突然发现手机和一路和他作伴的小狗都不见了。
镜头开始摇晃，梁哲的内心慌了，他在山坡上焦急的寻找着，山坡下唢呐声响起，送葬的仪式开始了。他站在山坡上，慢慢停下了脚步，留给世界落寞的背影。我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但是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梁哲说过的一句话“可能这就是命哇”。
最后一个镜头，他在奋力地挖第二天下棺的坟坑，夜色已斑斓......

5
整体观影感受

看完电影，我觉得整个剧本结构很完整，细节把控的特别到位。
结构上，有好几处前后呼应，比如开头对人们沉迷手机的讽刺与结尾梁哲的手机丢了，在客车上看了一次学妹的朋友圈和在面包车上又看了一次。
一些细节，在开始的客车上昏昏欲睡的众生相，算命先生的小动作和话术，与海鹏见面时聊天的状态、表情和举止，以及那个贯穿始终的骑着摩托车的蒙面人等等......
从人物塑造来说，梁哲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山西汉子，淳朴内敛，带着山一般的气质。同时，他是一个沉默的人，他的大部分情绪映射在环境中，这也是值得细品的地方。角色有心事，他的心事就成了观众的心事。就像戴锦华老师说的，这部电影是我们的某一种共同情绪的映照。
电影中有许多留白，就连结尾夜幕降至，他也没有真正回到家里，这给了观众很多可以想象的空间——他会回家吗，他的手机和陪伴他的小狗最后能找到吗，他会留在家乡吗......
6
关于“回不去的才是故乡”

最后的最后，我还想讨论一个话题，关于“回不去的才是家乡”这件事。
或许我们都能体会到，随着在外打拼时间越久，与家乡的距离感越来越明显。与家乡再见面时，有些不经常见面的亲戚已经不知该怎么称呼；曾经的发小、朋友也已逐渐疏离，潜意识中总感觉找不到共同话题，于是我们感慨或唏嘘，觉得记忆里的故乡再也回不去了。
可我们又对留住故乡、留住这些人做了多少努力呢？
导演简介——菅浩栋 /JanHaoDong
青年编剧、导演。毕业于山西大同大学。2023年导演电影《夜幕将至》，荣获第六届平遥国际电影展“费穆荣誉”最佳影片、第十三届北京国际电影节“注目未来”单元最佳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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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于豆瓣、预告片，若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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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D

夜幕将至(2023)

又名：大得胜 / Night Falls

上映日期：2024-01-12(中国大陆) / 2023-01-15(平遥国际电影展)片长：93分钟

主演：梁戟 佐菲 

导演：菅浩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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