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09-18

一把青:酸楚的传奇——《一把青》

天上的男人地上的女人

师娘秦芊仪，生于浙江，华南师范大学肄业，嫁给了空军十一分队大队长江伟成，成为了南京仁爱东村（空军村）的师娘。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知书达理，最后却为了自己的丈夫小人做尽。她一面拽着朱青的手腕，一面哭着说“师娘对不起你，我不能让我的丈夫坐牢”，将无辜的女学生推给了调查人员；流落台湾后，将自家叔叔赶出家门，只为方便照顾患了癫痫的丈夫；再后来，她联合小周，一同陷害朱青，又是为了丈夫。她曾说“我什么都不怕，可是我还有伟成”，后来如她所说，在江伟成去世后，自己去了监狱，换回朱青自由，尽管他们往大陆写信寻人也只是因为思念亲人。秦芊仪的一生，都被消耗在了空军大队长身上。

副队娘周伟训，大家都叫她小周，生于东北，华南师范大学毕业，第一任丈夫靳副队牺牲，她带着女儿墨婷被交接给了作战官小邵，邵志坚。墨婷问过小邵，说“我妈是不是很缠人”，小邵温暖地笑着说“是，可爱而又缠人”。小周的性格可爱、缠人、刀子嘴豆腐心，她是三个女人中看似最脆弱的一个，要么大哭，要么大笑，连怀疑人都憋不住话，要跑到人家面前大声质问“你是不是匪谍！你是不是要害我！”或许正是因为她的太不坚强，上天反而给了她最好的结局，女儿丈夫陪伴到老，衣食无忧，安然长眠。小周总念叨着，“以后咱们三个就回我东北老家，盖个连排房子，不管那群死飞行员”，直到去世前她还在惦念着她们三姐妹拍摄的唯一一张照片，大概，比起那些不知何时会降落的飞行员丈夫，陪她一起打麻将的姐妹更真实。

朱青，生于江苏，金陵女大毕业，在战争爆发前夕，和十一大队第一分队长郭轸成婚，打仗失败后，郭轸牺牲，她开始孤独的漂泊。朱青是三个女人中最坚强的一个，却经历了最多的磨难。郭轸去世，尸骨无存，她却还要装作不是空军眷属和别人一起丢石子；为到台湾，用身体换船票，将自己伪装成浓妆艳抹的放荡女人；甚至被两个姐姐出卖，抓去坐牢。直到这时候，她身上唯一留着的过去的纪念，就是在她结婚时师娘送她的一对珍珠耳环。因为她年龄小，大家总叫她小朱青，可她却是内心最强大的一个，被抓去坐牢时，审讯官叫她写忏悔书，她冲他破口大骂“我操你妈，操你姐，让她们都去北投给人家洗澡，女人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面对狱中的芊仪，她提醒她“你也被洗脑了？你真以为我们互咬他们就会放了我们其中一个？”她的一生，从白衣素裹的女学生，到新婚大喜的小太太，到“全副武装”的酒吧女，最后终于看淡一切。

女人的心思各有不同，男人却出奇相似。江伟成、郭轸、小邵，英姿飒爽，最理想的生活就是在空中翱翔到老，下了飞机看到女人们在家等着自己，一起团聚，何其相似，却又何其残忍。在空军中有一个“一秒”的传说，据说每个军人都会有看到那一秒的一瞬间，在这一秒里会看到一生中最在意的时刻，那一秒，江伟成说他看过了，是站在废墟中的师娘。郭轸也见过了，是雪中穿着蓝色旗袍的朱青。女人们倾尽所有的一生，在男人们的脑海中，只融汇成了这一秒。

上了船就是一生

1945—1949，龙应台将这几年形容为“二十世纪人类史最惨痛悲怆的大苦难”，因为在这几年中，自相残杀、妻离子散、生离死别的事情，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有的妇女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赶火车，上个厕所的功夫，火车就已开走，她追也追不上，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也不知会被送去何方；有人出门只是去打个酱油，结果就被抓去充军，从此和家人再没见过面；有人在抗战时和队友奋力抗敌，到了内战时却要拔刀相向；还有的人，就像《一把青》中的主角们，从抗日英雄变成人民战犯，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东北战败，主角们终于开始撤退逃难，小周慌张地以为小邵已经死掉，迷茫地说“我们怎么办，我们要去哪儿，以前我们也会逃，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失败过，没有人知道失败后会发生什么。”于是，作为观众的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终于走到这一步，这些自小生活在大陆的人们，因为战败，动用各种关系，想尽各种办法，坐上飞机、轮船，远离家乡，逃亡台湾，自此再也没有回去过。

十年后，小周的女儿墨婷长大了，她和爸爸妈妈依然住在仁爱东村，只不过是台湾的仁爱东村。她学校的地理老师，总是在画地图画到一半的时候唱起东北家乡的歌曲，唱着唱着便哭得不可抑制，然后被学校保安带走。她的数学总也学不好，可能和小时候郭轸总是告诉她五一得三有关，五一三，是郭轸那架飞机的编号。从不懂事的孩提时代，到充满惆怅的青春年华，她看着老十一大队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去，最后只剩下自己的父亲小邵。

经历过战乱与离别的她，变得更加懂事也更加倔强。语文课上，她哭着念起韩愈的《祭十二郎文》：“敛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能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就像朱青与郭轸的爱情，悲凉而难忘。郭轸留给朱青的字条上，正面写着“因缘负伤共床枕，愿求佳人度此生”，背面写着“朱青，队友皆殉职，我难逃一死。误你青春悔不当初，不愿委身小顾。请将我抛脑后，快意余生，勿祭。九泉下见你孤单，我必痛入骨髓魂飞魄散。”正面是二人的初见，背面是二人的诀别，也算有始有终。

秦芊仪总说，日子过了就好，到后来她明白日子过了不一定会好。这段历史，疯狂而悲壮，流落到台湾的这群人，浑身是伤，痛到永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