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05-07

一千零一夜第二季:八分--剧透的思考练习

梁文道老师在最近的看理想旗下的《八分》节目中聊到了由复联4上映引发的剧透的话题，我本来觉得这一个小的群众心理根本不足为道，但是没想到梁老师的角度真的太棒了，原来接受过哲学训练的人的思考练习是这样的，太有意思了！我顺着他的思路，写一些我自己的思考。

先歪个楼梁老师为我们分析社会事件和社会心理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
1.这种社会情绪和社会心理为什么会产生？又为什么会成为普遍的大众情绪
2.从社会事件的不同参与方入手（在剧透这件事中体现为被剧透的人、剧透者、剧方等）
他们中是否存在着对立？我们是否只是偏信了某一方或某几方的观点
3.谁主导它成为大众的情绪是否主动推动或者有意为之（剧方的剧透作为一种营销手段有意为之？）

📌创作者是否有权进行剧透？

戏剧以及艺术是一个持续的过程，它不同于其他意义上的商品，在作者把一个构想落地成一个实实在在的东西那一刻起，它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它的创作过程本身需要观者的参与，观者对这个文本或影片、绘画进行再诠释，再解读。对某一个特定的人来说，当它欣赏了这件艺术品，完成自己的欣赏与重建之后，这件艺术品在他这里，创作宣告终止。但是在这之后，还不断有人进来，完成自己对它的理解和创作，然后离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创作永远不会停止。每一个人在这件艺术品特定的场域中，留下一些什么。所有的观者在不同的时空中进行了一次交流，一次对话，一次接触，天各一方的人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空间发生联系，这就是艺术的魅力所在。

当作者完成了对艺术品的创作之后，他也就脱离了与这件艺术品的关系，和众多观众一样，成为艺术的旁观者。他不再是主体，而是客体。他可以在不同的时间对自己曾经的创作有不同的理解，和许许多多的人一样，赋予艺术意义。他和他人一样，剧透要背负道德的风险。

📌我们为什么害怕剧透？

艺术的魅力在于未知，在于期待。音乐、电影、舞台剧一样，它的生命在于未开始之前，我们一无所知，情节一点点展开，我们或恍然大悟，或唏嘘，跟随作者的思路，达到那个或让我们失望或让我们惊喜的终点。它的魅力在于未达到终点时，一切皆有可能。剧透让这种可能性的多变为一，我们知道最后要走到哪，路越走越窄，而未知让我们的路越走越宽，一直好奇，一直心跳。

但同时，有些时候我们并不排斥甚至欢迎剧透。梁老师也提到了，有些人宁愿先知道结局，再去欣赏作品，或者为什么一些经典的作品不害怕被剧透呢？梁老师的答案是，因为这些作品的精髓，不在于剧情的曲折离奇，真正在意结局是否可以被剧透的，往往是一些类型文学或者类型电影，或我们通常认为比较通俗的东西。我并不认为这与经典和通俗相关，通俗经过时间的沉淀，很可能也会成为经典。我们认为经典的东西被剧透也无关紧要，也许仅仅是因为广泛的流传使其无法阻止被剧透，因此大家选择被动承认，转而去欣赏艺术表达本身或者细节。

我认为是否排斥被剧透取决于观众本身到底想从艺术作品中获得什么，而不是艺术本身的类型。我们希望获得的是共情还是理性，我们享受的是刺激、紧张，即艺术的结局还是艺术的表达和细节？这些影响我们观看的方式。在一些观赏过程中，我们愿意提前知道结局，一方面可能是因为想要削弱紧张程度，因为艺术或体育等太容易让我们共情了，甚至如果这种感同身受给我们的冲击太大了，我们会排斥这种共情，不愿意走进这种共情，比如我有时看排球比赛的时候，宁愿先知道结果，因为观看直播真的会一直随着场上的运动员而起起落落，一直揪心的感觉太难受了，太煎熬了，这也是郎平（戏称）她心脏不好的原因吧。另一方面
我们希望专注于艺术本身，而不是艺术表达的内容。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艺术的表达形式和内容是分离的，每个人各取所需。但大多数人的选择是两者兼得，因此对自己特别喜欢的戏剧会反复看，第一遍获得情节和内容带给我们的紧张、刺激、共情，之后反复刷来获得对艺术的表达方式和细节带来的愉悦。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都要hhhh。

📌我们有权剧透吗

剧透者本身就存在着一种优越感，剧透行为其实就是一种炫耀行为（指的是梁文道老师音频节目中提到的剧院门口大喊剧情的一类人），他们希望拆毁他人的观剧体验，来刷自己的存在感，而这个行为本身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梁文道老师反复提到自由和权利，其实剧透本身只关乎道德，关乎自我克制。因为自由和权利都是可以量化的，存在着实实在在的标准，有着硬性指标，有一套清单。我们有剧透的权利，也有剧透的自由，因为这些都是言论自由的一部分。平心而论，剧透没有给我们带来实质的伤害，所以我们有剧透的自由。统计学中有一条原则，拒真比存伪更可怕。同样的，拒绝剧透的自由比保护更可怕。我们宁可忍受剧透，也不要以丧失言论自由为代价。如果真的像有些人说的那样，剧方应该限制剧透的言论，这样的后果不可设想，这是每一个人把自由议论的权利交给了他人，谁也不能保证剧方会限制怎样的言论，我们把判别什么样的言论是剧透的标准留给了一个具备商业性质的剧方。再者说，我们如何能限制剧透，这需要耗费大量的成本，而且花费大量精力做的这件事情有意义吗？这也是我不同意大卫·肖提出的采取具体行动抵制剧透。说到底，拒绝剧透我们只可能停留在观念层面，不可能落到实处。拒绝剧透的最好方法可能就是舆论，一个日常生活的经验是在熟人圈中，舆论的压力所能达到的效果最好，比如复联上映前，我的朋友圈中不断有人看玩笑说剧透就删好友，果然没有人剧透；但是在微博这样的陌生社会中，舆论的作用就被大大削弱，保证了最充分的言论自由，同时也滋养了大量的言论垃圾。

📌剧透到底损害了谁？

梁文道老师的观点真的很惊艳，不愧是哲学出身。他用效益主义utilitarianism的观点来解释，任何与快乐幸福相悖的，让这些快乐幸福产生负值的东西，让人难过或受伤害的事情，就是不好的、错误的。这里的功利和效用往往是和福祉、康乐、幸福等相关，具体而言就是要追求整个社会幸福快乐的最大化，而这些幸福快乐几乎是可以量化的。我很同意他的观点，另外我想补充一点，更实际一点的，就是版权问题。这是另一种形式的侵犯版权。我们所熟悉的侵犯版权是未经著作人许可，无偿使用、传播、翻拍他人的作品。剧透是把作者的作品用另外一种形式向他人传播，在作品未向那些没有观看的人呈现之前，就告知他们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