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在我高中时周末常来我家喝点小酒,聊聊近况。舅妈在温州的服装厂做衣服,虽然没去过,但是估计跟片里的东莞没多少差别。老板一般都会扣押几个月工资,这样你若跳槽就相当于帮原厂白做几个月。由于工资太低,表弟调皮需要人带,舅妈只好辞职陪着表弟读书。于是一家人的生活来源就在二舅身上。二舅是个特别勤劳的人,他经常帮公司里的爱玩乐年轻保安代班,尤其是节假日,他可以一天赚3倍的钱。但是经济压力实在挺大,他就买了辆电动车,下班后载人,直到晚上十一二点。他跟我们讲这些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对他来说苦不算什么,能挣到钱才是正事儿。但有一次我不在家,我妈后来跟我说,某天晚上雨特别大,二舅半夜回到家时已经全身湿透。他就对他儿子说,看你爸多辛苦,你要好好读书。表弟深不以为然,倒怪父亲没出息。平常一直很坚强的二舅说着说着就落泪了。很难说都是孩子的错,没有一个孩子天生是这样的,究其原因仍是表弟小时候没和父母生活在一起(这也是我们家做出艰难决定的原因之一)。父子隔离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很深远的。自此可窥见留守儿童问题的严峻性。有一次表舅两千多元的电动车被人偷了,为了这事他整整难过了一个月,每次来我家都得提一遍。表舅自己虽苦,待人却很大方。每年过年都给我红包,上大学前还给了我两千块钱,让我在外别舍不得吃好吃的(但我们过几天都会退回去)。每次听他讲起那些艰辛,我都得一遍一遍地思考人生。被抛到这个社会场时,我就被赋予了太多幸运。也许有人反驳,也有很多精英们都是靠自己努力的。但是敢再深入一点么?难道天赋和努力的意愿不也是一种幸运么?看着他们的生活,我不知道现在享有的一切中,有什么是我应得的。曾经和同学讨论过关于“应得”产生的强烈道德负疚感,结果是他们根本连“我不应得”都不能理解,无怪,因为他们养尊处优的环境离“他们”太远了。可就连爱因斯坦也说,如果不能服务于他人和社会,我就没法justify我所得到的东西,man is here for the sake of other men. 不过现在倒也想通了,永远别指望所有人都超越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