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死亡”与“爱”是伯格曼电影永恒的主题,《野草莓》从一出现,很多影评人就试图把它当成是探讨这些主题的一次灵魂之旅,一次找回真实自我的旅程。我们在观影的过程中却也容易被熟悉的伯格曼所迷惑。

从影片一开始的梦境,死亡的景象就出现了,它好像是在提醒我们这部片子是关于某个审判和死亡的故事,正是这个心理上的诱惑让观众自觉进入到电影中去,跟随一个老人去回忆去做梦。当最后一切归于平静,一个衰老的男人在导演为他打的暖光中睡去,我们会想些什么呢?在一次旅行经历了几件事和做了几个梦的伊萨克,似乎变得更加平静了。很多人会感到欣慰,我们曾跟着他去旅行去做梦,为他衰老的神情而黯然神伤,也理解了他的孤独。但梦的根源——他内心的焦虑并没有去除,只是被影片末尾那个夜晚的柔和、人情的温暖(大家重归于好,窗外有来自青年人美妙的歌声)所遮盖了。

《野草莓》中那个固执的老人并没有在这次旅行中发生变化。不像有影评人所说的“认罪、忏悔和赦免,伊萨克的探索是寻求爱和友谊的可能性,而其结果是高高兴兴的接受了生活”。 他的孤独是与生俱来的,在做梦考试的段落中,伊萨克被判决要永远孤独只是迟到的判词。从影片开始时,他就安静地叙述自己的孤独,并没有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他的儿媳在艾瓦尔德身上也看了冷漠、孤独、死气沉沉,并试图改变,这构成了电影中的冲突。这种来自血缘的孤独在艾瓦尔德的描述中是孩童时期在家庭悲剧中形成的。其实这来自伯格曼自己的生活:“我试著设身处地站在父亲的立场,对他和母亲之间痛苦的争执寻求解释。我很确定他们当初并不想生我,我从冷冰冰的子宫中诞生,我的出生导致生理与心理的危机。”

但对伊萨克来说,他虽意识到自己的孤独却从未去寻找因由。在对死亡恐惧中,他的一次旅行伴随着回忆和做梦,我们看到他并不像自己描述的那么安然接受命运,他有着对得不到的美好爱情的追忆和对失败婚姻的忏悔,然而他把一切归于孤独的惩罚无非是一番自我安慰。在以后的某一天他会再一次被这些东西所折磨,于是我们可以这样说《野草莓》是一个孤独老人心理深处的痛苦在某一个偶然时刻的显现。

第一个梦(看见自己的尸体)的根源是对死亡的恐惧,这是衰老者正常的心理。而草莓地的回忆伊拉萨克并不在场,是他在故地对往事的重新编织。他的缺失似乎暗示美好的时光从来都不属于他,他无法看到自己少年时的形象。一切美好都集中在少女身上,他开始迷失在这个故事中,失恋的痛苦被另外一个爱情故事所取代,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孩子在摇篮中露出恬静的笑容,这本该是他应有的生活。伊拉萨克贪恋于他所虚幻出来的场景,可他老了,少女拿着镜子让他看看自己衰老的容颜,“你已经老了,而我的生活却刚刚开始”。第二个梦是医学考试失败接受审判又看到妻子通奸的场景,这是他内心深处的阴影,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最后他还是接受了妻子的指责,但为时已晚,负罪感将一直伴随着他。

这些梦其实并不难解释,它不为窥视伊萨克的内心世界,而是要构成影片的内在逻辑。做梦的人没有秘密,没有条理,没有顾及,也没有法则,他只是在进行叙述,于他没有什么都不会发生改变,他没有原谅别人也没有原谅自己,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梦中的忧郁如烟抹不去。但观众却以为看到他的心灵历程,从而对他产生深深的同情,消解了在影片一直弥漫的审判气氛。行文至此,我们看到一部心理影片营造出来的场面和事件的叙述与观影者的心理诉求如何发生交织和错位。这也是正《野草莓》众说纷纭的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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