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理解里,这部电影根本算不得科幻的范畴,反而应该算是魔幻现实主义的范畴。当外部世界无法满足自身(物质或精神上)的需求时,通常的做法是,既然外部世界无法改变,那便改变自身的精神状态去适应外部世界;但魔幻现实主义提供了另一种可能,那便是扭曲外部现实,去契合人物自身的精神状态。
如果是老唐独自一人寻找外星人那只能叫疯癫,但如果一行四人去寻找外星人则是荒诞,影片到处弥漫着这样一种顺理成章的荒诞感:多年等待有缘人认领外星人尸体的大伯、开着碰碰车冲在前线的陨石猎人大叔、在电视机的雪花点(“那是宇宙诞生时的余晖”)中看到外星人启示的顶锅少年,电影创作出一个魔幻现实的世界,并通过种种细节表明这荒诞的现实并非出于唐志军的想象(石狮子身上落满麻雀、外星人的腿骨慢慢变长、失踪的驴出现在山谷、孙一通完成任务回到母星)。
这种荒诞感直指对现实的不满,而影片的风格也充斥着上世纪80年代的复古感,实际上更像是90后对80年代的想象,影片中的人物生活的世界是想象中的世界——北京是过去的北京(现实的、破败的、落寞的),四川是想象中的四川(超现实的、精神性的、充满神秘与奇迹的),由主流现实(北京)一路向西深入山林的过程其实是走入老唐内心(精神世界)的过程。唐志军的目的表面上看是寻找外星人,实际上是想向外星人问寻生命的意义,他借第一个看似无法完成的问题,去逃避面对第二个问题。
而随着旅途渐渐深入唐志军的内心,他看到宇宙的轮廓是DNA双螺旋的形状,他关闭编辑部是因为他开始从封闭的精神世界走入现实世界,于是他写给自杀女儿的诗便是沉默中的那滴泪,他明白了人与人之间因爱而产生联结,正是这种联结支撑着我们去探索浩瀚宇宙。这个魔幻的结尾反而为整个荒诞的故事找到了支点,这个支点就是人与人之间因爱而产生的情感联结。
这是一部具有人文关怀的电影,导演邀请那些如同唐志军般对现实不满的、困顿于精神世界的观众加入这段旅程,然后以一种幽默的、对荒诞报以肯定态度的方式将观众由幻想拉入现实,拉入对于现实中人际情感关系的肯定。孔大山于我而言就像那个小红帽大叔,我们在探索这荒诞的世界途中偶尔相逢,他告诉我外星人真的存在,那么就继续探索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