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09-30

大象席地而坐:更愿意看你与这拧巴的世界死磕到底

今年FIRST影展由开幕影片《大象席地而坐》拉开。
这是备受关注的《大象席地而坐》后期全部打磨完成后的版本首次公开放映。
首映当天，胡波的母亲说：“胡波是从FIRST走出去的，今天他回家了，交上了一份合格的答卷。”
在映后交流的主创名单里，主演章宇的名字赫然在列。
《我不是药神》之后，黄毛浩子的角色让演员章宇进入了很多观众的视野。
时隔许久看到他的名字再次与《大象席地而坐》同时出现，我第一时间想起的，却还是他微博里那句话：
胡迁，我惠存这重击。
《大象席地而坐》是导演胡波（笔名胡迁）的长片处女作，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同一天的多线故事。
据说在满洲里的动物园，有一只大象总是坐着，有人戳它也不动。
而在另外的地方，一个青年、一个老头、两个高中生，在不尽相同又一样丑恶的现实世界里苟延残喘。
这一天，四个人在各自烂泥一般的人生里退无可退，于是他们出发前往满洲里，想去看看那头席地而坐的大象。
这四个演员，有因为《我不是药神》走进大众视野的“黄毛”章宇；
有《向往的生活》常驻鲜肉彭昱畅；
有剧版《夏至未至》里的富家千金王玉雯。
而在这部电影里，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灰头土脸，被无差别攻击的残酷生活碾压得抬不起头来。
导演胡波用了25天、花了73万元拍摄了这部处女作，并且只用了10多天就完成了剪辑。
因为片子几乎全部是用长镜头拍摄完成：
灰蒙蒙的天色里，手持镜头跟着所有主演走来走去，一场戏就是一个长镜头。
按照胡波的说法，把素材放在剪辑台上搭好就是全片了。
但这个从剧本创作开始就定好的思路却也成了《大象席地而坐》多舛命途的开端——
制片方坚决反对胡波的呈现方式，要求他把长镜头剪碎后重新拼接。
最后，4小时导演剪辑版的《大象》被剪成了制片方要求的2小时。
这之后，胡波为了自己的处女作，与制片方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先是坚决抗议，再是道歉妥协，之后尝试联系其他公司接手……
一番精疲力竭的抗争之后，胡波选择了彻底放弃——
2017年10月9日，胡波发了人生最后一条微博，他写：“我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也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伤心。”
三天后，导演胡波在住所的楼梯间里，用一根白色的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又或者，这不是放弃，而是他能做出的，最决绝的抗议。
作为《大象席地而坐》的主演，章宇似乎和胡波是同一类人：偏执、倔强，忠于自我，又对热爱的艺术全身心投入。
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合作和同事来得容易，但彼此认同如此之难。
2017年3月14日，章宇对胡波说：
好多人只是见过，但不认识。胡波，咱俩这就算认识了。
说完俩人站在刺骨的冷风里对着乐。
那一天，《大象席地而坐》杀青。
或许那时候的胡波眼里，是看到了希望的光的。
那之后，章宇进组拍摄《我不是药神》，而胡波则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处女作保卫战”。
胡波离世第二天，章宇在微博发了悼文，那篇文章直到现在仍是他的置顶微博。
在悼文里，有一句话他写了三遍：
我要是前两天回来时就给他打个电话，约顿酒，他是不是好歹应该会等我几天？
我们无法想象这个念头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
年初，第68届柏林电影节上，4小时版《大象席地而坐》首次公映，并获得费比西国际影评人奖。
但对胡波来说，这肯定似乎来得太迟了些。
《大象席地而坐》当然不是完美的。
越接近结尾，剧本和台词的缺陷就愈加明显，台词的冗余和音效的杂乱也无可辩驳。
也正是这些缺陷，让我们看到胡波面对无法抗衡的世界时，偏执地给自己的作品和人生都设下了枷锁，逼迫自己一头扎进自己营造出的死胡同里无法回头。
4小时电影里充斥的绝望和戾气也沉重地压在每一个观影者身上。
我们似乎能看到，胡波把自己对成人世界的厌恶和对未来的悲观态度囫囵个儿塞进了他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长篇影像作品中。
这个丧到极致的电影世界只能表达他，却没能留住他。
长镜头，大特写，前景里的细节鲜明繁复，后景里的人脸模糊不清，观众被强制着忽视周围的一切。
对胡波来说，他或许只想醉心于自己的电影世界中，不与这个让他厌恶的世界过多纠缠。
但电影后期的进展让他明白，这种沉溺几无可能。
从与公司的矛盾开始，与人沟通、向人解释这部片子相关的细节和意义已经耗尽了胡波的热情和勇气。
最终他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斩断一切沟通的渠道，只留下这部长达4个小时的影像作品，供人议论也好，品评也罢。
胡波的微博里有这样的句子：
那头颅挂在树梢
好像接近死亡能使你懂得什么
但世界啊
永远像最初的样子
现在来看，胡波的离开似乎也没有让这世界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变化。
但我还记得，《大象席地而坐》最后，缓缓驶来的长途大巴的车灯，终于照亮了一线天地。
而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主人公们聚到灯光下，踢起了毽子。
我们也多想看到，胡波能像自己的作品一样，抱着最后一点闪光的善，与自己的绝望和这世界的恶意死磕到底。

注：部分图片来源于豆瓣及网络，侵权立删。原载于“万达电影生活”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