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希腊神话以降的西方文化体系中,当人们用“英雄”这一指称时,意味着所指应该是如人的存在,即在适度的崇高感的基础上允许有微小瑕疵。相较而言,我们的语境则苛刻得多:若想成为英雄,必先抛弃七情六欲——事实上,我们更倾向于造神。
因此,《追捕聂鲁达》或许会给一些习惯于中国化的共产主义话语和理想的观众带来尴尬的不适——我们期待看到的是一个无私奉献、自我牺牲、艰苦奋斗的共产主义战士,却不料想会遭遇一个不顾大局、流连女色、不服从组织安排的、带有某种疑似小资产阶级情调的并且是大腹便便的共产主义诗人聂鲁达。
然而根据这部电影所欲传达的哲学,凡此种种与其说是污点,不如说反倒给主人公的人格更添一层光辉:马克思的最高理想之一,不正是“每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吗?
在标题中,聂鲁达是被追捕的那一个。但透过重重的蒙太奇和不停摇晃的镜头我们最终得知,这是一场被追捕者主动制造的追捕,一场赤裸裸的挑衅。当他把组织上派来保护他的人称为“你们这些赤色分子”时我们终于有理由相信,这个得风气之先的伟大孤独者,早已走在了很前面,自由早已不是一句宣言,而是身体力行的人生信条。受到任何一个头衔——诗人也好,参议员也好,甚至是“同志”——的牵制,对他都是委屈。
这个叫巴勃罗的人,和另一个叫巴勃罗的人(Picasso)一样,拒绝被狭隘的社会组织收编,他们属于全人类。
每次听《Imagine》都会折服于列侬的胸襟——崇高感似乎往往来自于在形而上领域睥睨横绝的人;这些人在点醒我们生而为人却蝇营狗苟的羞耻感的同时,也隐约激起一丝想要厚着脸皮反问的冲动:你们这些文学家音乐家什么什么家,在创造一些怎样的我们看不见摸不着也吃不进肚子里的上层建筑呢?
电影里,聂鲁达的诗通过一个又一个秘密的邮筒扩散开来,星火燎原一般煽动群众部分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而我们知道没有接受者,这些文字的意义也将不复存在,也就是说,无头苍蝇一样在工作中度过时日的人,尽管像那个虚构的警察一样可笑可悲,并且只配被伟人拯救或怜悯,毕竟还是构成了经济基础的一份子。
又想起《浮士德》中的那句话:“人必须每天每日去争取生活和自由,才配有自由和生活的享受。”做到了这一点,哪怕再弱小也不能算低贱。

追捕聂鲁达Neruda(2016)

又名:流亡诗人聂鲁达(港) / 追缉聂鲁达(台)

上映日期:2016-05-13(戛纳电影节) / 2016-08-11(智利)片长:107分钟

主演:盖尔·加西亚·贝纳尔 路易斯·尼科 梅赛黛斯·莫朗 埃米利奥·古铁雷斯·卡巴 迭戈·穆尼奥斯 亚历山德罗·高克 巴勃罗·德尔基 马斯洛·阿兰瑟 迈克尔·席尔瓦 弗朗西斯科·雷耶斯 杰米·瓦德尔 内斯托尔·坎蒂利亚纳 阿尔佛莱德·卡斯特罗 马尔西亚·塔格莱 安帕罗·诺格拉 

导演:帕布罗·拉雷恩 / 编剧:吉列尔莫·考尔德隆 Guillermo Calderón

追捕聂鲁达的影评